第五十三章(1 / 1)

邱鸿振是被越级提拔到京兆尹位置上的。

他在京兆府, 一无根基,二无人手,即使官职前面加了个“权”字, 也多的是人不服。

这些人也许不会在明面上做什么, 但只要在暗地里给邱鸿振使使绊子,就足够邱鸿振喝上一壶了。

更别说他还要调查何泰一案。

这里可不是燕西。在京师里,关系盘根错杂, 那些不想看到何泰死的人, 不会坐视不管。

这些事情,邱鸿振心知肚明,霍翎也是心知肚明。

但她没想到的是, 邱鸿振那边暂时还没遇到什么困难,她自己就先遭到了来自何家和承恩公府的打压报复。

帝后大婚,最忙的无疑是礼部和内务府。

礼部尚书陆杭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是把大婚章程给制定出来了。

这份章程,景元帝满意,霍翎也满意。

多么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结果邱鸿振前脚去禁卫军那里提审了何泰,在几日后的大朝会上, 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承恩公突然出列,上书启奏, 弹劾礼部尚书陆杭。

“启禀陛下,臣看过礼部制定的大婚章程,尚有一事不明。”

“先皇后乃陛下发妻元后,霍皇后不过继后。先皇后奉行节俭,当年特意命礼部削减了册后大典的排场, 如今礼部制定出来的章程, 册后大典所需花费的银子, 却远超先皇后当年。”

“此事,乃礼部疏忽。但若传扬出去,天下人不会说礼部如何,只会说霍皇后如何。”

承恩公弹劾完陆杭以后,立刻调转矛头,请景元帝为霍皇后的名声计,削减立后大典的排场。

“霍皇后家中也是继母当家,想必霍皇后也能理解老臣这颗慈父之心。”

殿上的景元帝一言未发,殿下的群臣在诧异过后,竟是纷纷出声附议,请景元帝削减立后大典的花销。

不得不说,承恩公这道折子上得极妙。

首先,他是先皇后的亲生父亲,由他来上这道折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其次,在“立霍翎为后”这件事情上,景元帝刚和朝臣掰过一次手腕。

在景元帝的坚持下,百官上书,请霍翎入主中宫。

但这不代表百官心里没有一点儿想法。

他们阻止不了景元帝立后,难道还不能在其它地方动动手脚,压一压霍皇后正盛的风头吗。

就算是一些忠于天子的朝臣,也都乐见其成,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皇后人选的不满。

当然,朝堂之上也不是没有为霍皇后说话的人。

比如靖国公,他就说了:“当年国库空虚,又逢先帝崩逝,先皇后才厉行节俭。如今国朝安定二十载,国库丰盈,怎可同日而语。”

但很快,户部那边有人出列反驳:“国朝去年才经历了一场战事,军费花销极大,国库也是在苦苦支撑。霍皇后出身燕西,又是霍将军之女,想必对战事的惨烈更有切身之痛。”

看这些人一直把矛头往霍皇后身上带,礼部尚书陆杭赶紧出列请罪,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表示这件事情是礼部没有考虑清楚,连累了帝后的名声。

都察院有御史出列:“如今大典未到,尚有补救的机会。要是大典已过,此事传扬了出去,天下人岂不是要说霍皇后不如先皇后贤良?倘若真将一国皇后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陆尚书就是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陆杭听得都要吐血了。他怎么就要以死谢罪了?

你们在那一口一个“今后不如元后贤良”,想以此邀名,你们都没谢罪,我凭什么谢罪。

“够了。”

殿上的景元帝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厉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发言。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

身为京兆尹,邱鸿振也是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

不过他才刚抵达京城,对京中局势两眼一抹黑,压根掺和不进朝臣的争执中。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邱鸿振与下属打了声招呼,也没回京兆府,而是亲自去了趟郡君府。

他过来的时候,霍翎正在和霍世鸣、方氏聊嫁妆的事情。

皇家需要给皇后准备聘礼,皇后这边也是需要准备嫁妆的。

霍翎的嫁妆,早在燕西时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但山水迢迢,许多大件东西都带不过来。再加上霍翎是嫁入皇家,很多东西都得重新置办一份。

不等霍翎开口说什么,霍世鸣就积极表态:“阿翎,你能成为皇后,是我们全家的荣幸。你的嫁妆,我和你母亲一定会为你置办得体体面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先帝只是贬了霍家的官,却没有抄了霍家的家产,再加上这些年里,霍家也积攒下了不少家底。

上一回霍翎进京,霍世鸣给了霍翎一万两银票。那是霍世鸣可以调用的所有现钱。

但在得知霍翎成为皇后,霍世鸣当机立断,又想办法筹集了一大笔钱。

他不是傻子,相反,霍世鸣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女儿成为皇后以后,将会给家族带来怎样的好处。

所以霍世鸣也要愈发加大自己的投入。

除了日常的嘘寒问暖,真金白银也必不可少。

霍翎没有跟霍世鸣客套:“那一万两银票……”

霍世鸣摆手,豪气道:“那一万两银票本就是给你的,你留着自己花。置办嫁妆的钱,我另外出就是。”

霍翎道:“那就劳烦爹爹和母亲多费心了。”

其中利弊,霍世鸣早就给方氏分析过了,所以这会儿方氏笑得十分热情:“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霍翎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霍世鸣和方氏心里在想些什么,霍翎大概也能猜到。

父亲的大方和看重,是基于她即将入主中宫这一事实。

——但是,在这世间,纯粹的、不掺杂利益考量的情感,又有多少呢。

即使是景元帝,在决定封她为后时,是出于情感,也必然掺杂了政治考量。

而这,恰恰也是出于她的谋划。

从她和景元帝第一次见面,她就在明里暗里告诉景元帝,霍家想要什么,她爹想要什么。

第三次见面,她更是将燕西局势全盘托出,在景元帝面前再无一丝保留。

他的敌人,是勋贵,是世家,是端王一系,是那些试图挑衅他的权威的人。

她的家族曾经辉煌过,属于勋贵一列,却早已没落。这样的家族,会比普通底层人家更想要往上爬。

燕西那等荒凉贫瘠之地,没有累世富贵的世家。她的身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

她与端王一系,几乎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她和她的家族,独立于所有势力之外。

别人会去挑衅他的权威,质疑他的判断,但她不会,她是那个会维护他的权威,也有能力维护他的权威的人。

她一直在强调她的立场,强调她的处境,潜移默化地让景元帝在与她相处时能更加安心。

当他终于彻底信任了她的立场,对她的情感也不断累积,她在校场惊马一事,才能取得那么好的效果,最终水到渠成地让景元帝决定封她为后。

但凡缺少了前期任何一次铺垫,她都不可能成为皇后。

难道掺杂了利益考量,就能完全否定一个人的真心吗。

——又或许,比起纯粹的真心,她也更信任这种交织了利益的情感。

她与霍家,终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能提拔邱鸿振,让邱鸿振为她所用,又为何不能提拔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弟弟呢。

形势早已与她在燕西时不同了。

在燕西时,她步步为营,却只能身处局外,看着父亲入局厮杀;如今,她早已身处局中,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去支配家族的意志。

厅堂大门没关,霍泽扒着门,探头往里瞧了瞧,确定霍翎他们已经聊完了正事,这才出声。

“阿姐,我让厨房采买了几只新鲜的猎物,我们中午烤肉吃吧。”

来京师这些天,霍泽玩得可开心了。

爹娘和长姐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都没空管他。他这个跳脱的性格,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好的了。

霍翎特意让无锋跟在霍泽身边。有无锋看着,也不怕霍泽做出什么出格事。

“可以。”

霍翎刚应了一声,就见门房过来禀告,说是京兆尹求见。

邱鸿振?霍翎一时猜不透邱鸿振的来意:“带他过来吧。”

等门房退下后,霍世鸣笑道:“我与邱大人也是许久不见了,他如今升了官,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得找他好好庆祝一下。”

当初邱鸿振是永安县令,霍世鸣是驻守永安县的武将,在公事上有过不少接触,所以这会儿霍世鸣提到邱鸿振的语气十分熟稔。

不多时,邱鸿振进入厅堂,满脸急色。

“娘娘。”

邱鸿振甚至没注意到一旁的霍世鸣,面对霍翎,将今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

“砰——”地一声,霍世鸣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岂有此理!”

邱鸿振顺着声音看去,才看见霍世鸣几人,连忙抱拳打了个招呼,继续对霍翎道:“下官怕娘娘在府中突闻此讯,来不及做出应对,才匆忙前来相告。”

从霍翎的表情,邱鸿振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听见她用平静的声音询问:“满朝臣子都附议了吗?”

“超过半数。”

“陛下呢,陛下是什么反应?”

“陆尚书出列请罪,陛下暂时压下了此事。”

“我知道了。”

邱鸿振稍等了下,见霍翎没有旁的吩咐,行一礼就退下了。

邱鸿振不好出声追问霍翎,霍世鸣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怒骂道:“何家和端王府真是欺人太甚!阿翎,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霍翎闭了闭眼,冷静分析:“应该与端王府无关。”

自景元帝下旨立她为后,端王府和柳国公府瞬间沉寂了下来。

也许端王和端王妃会意气用事,但霍翎相信柳国公那样的老狐狸,一定不会意气用事。

这件事情,应该还是因她不肯放过何泰而起。

承恩公府出头,朝臣顺势附议。

景元帝用丰厚的聘礼,来向天下人宣告他对皇后人选的满意;朝臣就用这个下马威,来宣告他们对皇后人选的不满。

朝臣敢这么做,是出于礼法,也是出于与帝王的博弈。

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她在朝中根基不够,朝臣才敢如此拿捏她。

“那就是何家在背地里搅风搅雨!”霍世鸣恨声道,“陛下会坐视他们这么做吗?”

霍翎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对霍泽道:“我中午就不陪你烤肉了,让无墨和无锋他们陪你吧。”

霍泽一怔,连忙点头应好。

用一句家常话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霍翎平复好心情,重新看向霍世鸣。

“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一会儿宫里应该会来人接我入宫,我先回书房处理一些事情,爹爹和母亲自便吧。”

如霍翎所料,稍晚一些的时候,崔弘益奉景元帝的命令来接她入宫。

趁着周围没什么人,崔弘益小声提醒:“今早朝会上,承恩公上疏弹劾礼部尚书,要求削减娘娘立后大典的排场。”

霍翎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

等到了太和殿,见到景元帝,霍翎二话不说,先行跪下。

景元帝霍然起身:“这是怎么了。”就要来扶霍翎。

霍翎从怀里掏出自己刚写好的折子,双手高举过头顶。

“臣妾自请比照先皇后立后大典的用度,在此用度上削减三成,请陛下成全。”

景元帝扶住霍翎的手臂,用了些力气:“起来。”

霍翎顺着他的力度站起,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他:“陛下将这道折子拿到朝堂上,就能给朝臣一个交代了。”

景元帝随手将折子甩到一旁,动作里夹带着怒气,但这怒气并非冲着霍翎去的:“朕需要给朝臣一个交代吗?”

霍翎连忙为他顺背:“是臣妾说错了话。”

“陛下是九五至尊,自然不需要给朝臣交代,但礼法如此,臣妾不愿陛下为难。”

景元帝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处。”

礼部那边制定出了章程,他看完以后直接拍板同意,从内务府派了嬷嬷去教导她礼仪。

当时宁信也在她身边。

无论是他还是陆杭、宁信,都参加过先皇后的册后大典,却都没有考虑到这一茬,又怎么能怪她一个姑娘家没有考虑到呢。

霍翎却道:“身为皇后,没有向陛下进言,连累陛下在朝会上被朝臣质疑,就是有错。”

“况且——”

霍翎咬了下唇,声音里带了些难堪和赌气:“承恩公也没有说错。”

“先皇后可以厉行节俭,主动命礼部削减了册后大典的排场,臣妾当然也可以做到。”

“而且,臣妾作为女儿,从来没有与生母相处过,却还是在陛下面前为生母求了恩典。承恩公也是一颗慈父之心。”

“陛下就当是为臣妾好吧,削减立后大典,无非就是损了些面子,但不会损了臣妾的名声。陛下为臣妾做的已经够多了,无需在这些小事上与朝臣过不去。”

景元帝压着脾气听了半天,心中狠狠给承恩公记了一笔,扭头对李满道:“让陆杭立刻进宫一趟。”

他牵着霍翎走到塌边坐下:“你的立后大典,也是小事吗?”

霍翎搂着景元帝:“在我心目中,这自然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在陛下和朝臣心目中,这只能算是小事了。”

景元帝道:“要真是小事,朕就不会事事过问了。”

霍翎笑了一下。

景元帝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可终于是笑了。”

“原来陛下那话是在逗臣妾。”

景元帝道:“是真心话。”

霍翎靠着景元帝没再说话。

她相信那是景元帝的真心话。

从景元帝直接同意礼部的章程,以及内务府送来的聘礼,她都能感受到景元帝的态度。

但是,她不能确定,当满朝臣子都请求削减册后大典的排场时,景元帝会不会做出一定的让步。

所以她必须以退为进。

在他没有成为皇后的时候,她一心奔着皇后的位置去,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如何打动景元帝上。

这一个月里,她拿到了立后圣旨,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去发展,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样的顺遂里。

但如今,承恩公的折子,满朝文武的附议,终于帮她再一次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与景元帝,是夫妻。

但在夫妻之外,还是帝后。

从她当上皇后那天起,她要面临的,不仅是丈夫的审视,还有君王的审视,甚至还有朝臣的审视。

如果她与景元帝只是寻常夫妻,那她不会上折子自请削减用度。她夫君花多少钱娶她,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但她是皇后。

无论她心底是什么想法,都一定要把表面功夫做足,让所有人都挑不出理。

在皇宫中,最难当的,是太子。

在后宫中,最难当的,是皇后。

她要将他视作丈夫去亲近,又不能少了敬畏与慎重,更不能缺乏警惕之心。

她现在所掌握的东西,大多都来自于他的馈赠。

她当然感激他,也敬爱他,但是,她可以在嘴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完全依赖着陛下”,却不能真连自己都哄骗了过去。

她在将来所要面临的,不会再是校场惊马那样明晃晃的手段,而是各方暗搓搓的恶意。

明晃晃的手段,可以借力打力反击回去;暗搓搓的恶意,难道也要一味依靠景元帝的力量吗。

他对她感情再深,都不可能为她安排得面面俱到,更不可能完全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只是成为皇后,还远远不够。

一个只能调理六宫的皇后,与一个能对前朝施加影响的皇后,是截然不同的。

她需要掌握更多的力量,在朝中扎下更深的根基。

***

陆杭来得极快。

当他走进太和殿,看到景元帝身侧的霍翎时,立刻猜到了霍翎的身份。

霍翎端坐在主位上,她这个视野,可以轻松打量陆杭。

当她看清陆杭的相貌后,不由暗赞一声好气度。

花白的鬓角铭刻着岁月的痕迹,但他举手投足间的风姿,反倒在岁月的历练下沉淀下来,既有养尊处优的世家清雅,又不乏掌权多年的威严沉稳。

陆杭行礼:“给陛下,娘娘请安。”

景元帝点了点面前的折子,对李满道:“拿给陆卿看看。”

陆杭从李满手里接过折子,打开一看,心下也是一惊:这位皇后娘娘,好快的反应,好敏锐的判断。

惊诧过后,陆杭开始琢磨景元帝的心思。

陛下召他过来,又给他看这道折子,是何用意?

陆杭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读着折子,突然心中一动,悄悄抬眼看向上首的霍翎。

霍翎神情平静,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也正在看着他。

——这副表现,哪里有半点儿被满朝弹劾的急躁和不满。分明是底气十足,稳操胜券。

陆杭心下立刻有了决断。

“此事本就是礼部疏忽,娘娘宽仁,不追究礼部的罪过,还自请削减用度,实乃国之大幸。”

“若依着礼法,确实不宜超过先皇后的用度……”

见景元帝和霍翎都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陆杭继续道:“但二十年前,先帝驾崩,国朝动荡,先皇后厉行节俭,是为江山社稷计。”

“自陛下登基以后,休养生息,国泰民安,燕西一战更是取得大胜。依臣之见,这立后大典不仅不应该削减花销,还应该办得更盛大一些,让天下子民都能感受到陛下立后的喜悦。”

三言两语间,陆杭不仅不削减花销了,还反过来要加大花销。

霍翎对这位礼部尚书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叹为观止。

倒是景元帝,已经习惯了陆杭的滑头。这也是他特意找陆杭过来商量的原因。

“按照章程来就可以了。”

“至于陆卿手里的折子……”

陆杭立刻接道:“娘娘的宽仁,自当让朝臣知晓。”

“嗯,你退下吧。”

陆杭退出殿外,立于庭阶之上,想到刚才那道折子,心下暗道:回去以后,得让他夫人进宫一趟提醒德妃。

能与皇后交好,就与皇后交好。

便是不能交好,也绝不可为敌。

殿内,景元帝看着霍翎,温声道:“现在事情都解决了。立后大典是你人生中的大喜事,能尽善尽美,自然就该尽善尽美。有朕在,不会让人损了你的面子,更不会让人损了你的名声。”

“陛下……”

“就这么说好了。”景元帝抚了抚霍翎的脸庞,“来,再给朕笑一个。”

霍翎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景元帝说:“朕也算是有了一回昏君的体验了。千金搏美人一笑。可真不容易。”

霍翎顿时笑倒在他怀里:“不许这么说,您可是要做一代明君的人。”

等霍翎回到郡君府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霍世鸣一直等在厅堂里,见到霍翎回来,关心道:“情况如何?”

霍翎微微颔首,霍世鸣这才放下心来:“在宫里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

“好。”霍世鸣笑道,“你母亲熬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用井水沁过了,没有冰块的寒气。这天儿闷热,你用一碗再回去休息吧。”

次日,陆杭上折盛赞霍翎的深明大义,再细说先前那份立后章程的可行之处,驳斥包括承恩公在内的十几人的反对理由。

景元帝这回没有再任由朝臣上折。

他直接批复了陆杭的折子,点吏部尚书文盛安为大婚正使,礼部尚书陆杭为大婚副使,又命内务府往郡君府送了一批新的聘礼。

这批聘礼送得是大张旗鼓,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都明白了景元帝的心意,承恩公和何家也偃旗息鼓,不敢再跳出来折腾。

当天下午,霍世鸣收到了许多拜帖。

霍世鸣还在其中看到了武威侯的拜帖。

别说,在看到这张拜帖时,霍世鸣心下是暗爽的。

当年他在武威侯府,受到的都是冷眼,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哥更是从来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不过,在询问了下门房后,霍世鸣立刻将武威侯的拜帖丢到了一边。

其他人的邀约倒也罢了,武威侯的邀约,阿翎既然从未应过,他这个做爹的也不能应。

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阿翎不悦,让阿翎和家里生出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