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重现(1 / 1)

路乘晃了好几下, 铃铛却没响。

嗯?路乘这才发现这铃铛上有着一层禁制,不,是好多层, 还是层层嵌套的。

这是哪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路乘简直怀疑马生,这铃铛难道不是从来没离开过他身边吗?怎么会凭空多了那么多禁制呢?

没工夫细想,路乘立即想要用光音天经的力量将其破开,却格外艰难, 下这禁制的人实力大概很强,应该在化神期之上, 难不成……

似乎也没有别的答案了, 在他身边有机会也有能力布下这种禁制的只有一人。路乘看了眼空中那抹正与萧放激战的白衣身影, 把铃铛直接挂到脖子上, 调动全身力气,焦急地不断尝试冲击禁制。

禁制符文开始震颤破解, 却仍然很缓慢, 其实路乘心里明白,即便他能在空中的战局结束前, 将禁制破解铃铛摇响,但商砚书赶来也需要时间, 除非对方此刻正好在剑宗附近, 否则等对方来时,一切都早已结束了, 但他还是继续用力, 因为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哪怕仅仅是一线的希望, 他都要争取。

然而, 那一线的希望到底太渺茫了, 又过了数刻后,路乘甚至未能将禁制全部破解,就见空中一道史无前例的巨大震响声后,一抹白衣身影径直从云端跌落。

哥哥!路乘顿时什么都不顾了,只径直向其跌落的地方跑去。

“师弟!”孟正平在与殷槐缠斗的间隙抬头,见裴九徵在半空重新稳住身形,落地时踉跄了几下,唇边有血迹溢出,但到底是站稳了,心下终于稍松。

他抓住机会,一剑将殷槐荡开,自己同时反身回到己方战阵中,阵前几名长老冲孟正平暗自点了点头,孟正平立刻大喝:“启阵!”

霎时间,数道光柱从承天剑宗四方亮起,尘封数百年的护山杀阵在准备多时后终于完全启动,翻涌旋转的漩涡云团中,巨大的太极图腾现于众人上空,而细细去看,便会发现这太极图腾赫然是由无数柄细小的灵力光剑组成的。

每一柄光剑中都蕴含可怖的杀意,而这成千上万柄小剑一起悬于众人头顶时,魔修们俱都面露骇色,就连原本追着裴九徵俯冲而下的萧放,在这大阵前都不由停下步伐。

他面露忌惮,早在他尚未脱离剑宗时便听闻剑宗有着威力巨大的护山阵法,如此才能在最靠近魔域的东部多年屹立不倒,而今一见,果不其然,这杀阵由剑宗历代先祖留下的剑意组成,其威势之可怖,即便萧放已至渡劫期,但若是正面相迎,怕也是难以全身而退。

趁着众魔修惊骇犹疑的时刻,孟正平和诸位长老驭使剑诀,便要控制杀阵向这一众魔修斩去,但突然,场中有一道突兀的讥笑声响起。

殷槐笑道:“孟掌门,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们在暗中准备吧?在动手前,为什么不先回头看看呢?”

孟正平倏地回头,便见到数张惊骇愕然的弟子脸孔,而在这些弟子的脖颈旁,各自都趴伏着一只不知何时潜行而来,比米粒还小上几分的剧毒蛊虫,孟正平粗略一扫,受制者竟是有半数之多!

“这是我新炼成的无息蛊,其型体比蚊蝇更小几分,飞行时无声无息,难以察觉,同时也剧毒无比,只需要小小一口,你的这些弟子们,可就成了没有气息的尸体了。”殷槐捏起手指,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动作,又望着那一张张年轻的弟子脸孔,似是为他们可惜,“都是些年轻人啊,孟掌门你舍得吗?”

孟正平沉吟不语。

“做得好!”萧放落于地面,负手站于一众魔修身前。

“属下只是为尊主分忧!”殷槐站于萧放身侧,神态动作颇有些讨好谄媚之意,另一侧的伏见见状,微不可察地露出些许嫌恶。

“孟掌门!”殷槐再度转向孟正平,“不如做个交易,你们撤掉杀阵,我也撤去蛊虫如何?”

“不能撤!”孟正平仍在沉默,身侧便有人叫道,“魔修岂可轻信?他们既已经攻上此处,便是奔着灭我剑宗而来,撤去杀阵,大伙还是难逃一劫!”

“尊主只为裴九徵而来,你们交出裴九徵,我们自会离开。”殷槐道。

“本尊向你们允诺,可以不动剑宗上下分毫。”萧放也应和道,他的目光紧盯着被孟正平护在身后的裴九徵,犹如兴奋嗜血的狼,“只要师尊你肯乖乖跟徒儿回魔域。”

“不行!掌门,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师叔!”闻言,立刻有被蛊虫所制的弟子叫道。

“就是,我剑宗上下岂有贪生畏死之辈?又岂可为了苟活而让师叔受此奇耻大辱?!”

“我宁死,也不愿做魔修钳制师门的把柄!”有激进者,竟是想直接横剑自刎以明其志,幸而被旁侧的卢新洲及时拦下。

“师兄。”在这一种义愤的发言中,也有一道格格不入的虚弱嗓音响起,裴九徵抹去唇边血迹,走到孟正平身侧,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低语,“弟子年轻冲动,行事可以无所顾忌,只凭一腔热血,师兄是掌门,却该有顾忌考量,剑宗数百年基业,上万名弟子,岂可因我一人毁于一旦?留得青山在,他日你们方能杀入魔域中,为我雪耻。”

“师弟!”孟正平目光一震,还未说话,裴九徵竟是已经径直向魔修那一方走去。

他下意识地要拦,但殷槐同时威胁地捏动法诀,蛊虫振翼的嗡嗡声在孟正平耳中微小又巨大地震动着,竟是让他一时僵立在地。

若是只有他一人,他定然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一条性命而已,舍了便是!但如裴九徵所说,他是一派之长,弟子,宗门,皆是他要护佑担负的责任,是不可以为任何一人而任性行事的。

孟正平有这样多的顾忌,但有人却没有,在两方对峙,裴九徵缓步走向魔修一方的广场中央,突然有一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

路乘从远方跑来,他不管那无数凶神恶煞的魔修,不管犹疑不决的孟正平等人,他眼中只有他哥哥!

萧放全部心神都在逐渐向自己走近的裴九徵身上,他前所未有的兴奋,面孔上的魔纹前所未有的扭曲,竟是一时没注意到这道马蹄声。

但殷槐注意到了,他至今未跟路乘正面遭遇过,此刻骤然见到一匹小白马跑来,脑内只有莫名其妙,不过看那白马奔跑的方向,像是要来搅局,于是随手挥出一道黑气。

虽是随手,却也是化神期的一击,路乘瞳孔一缩,察觉到危险,也不顾暴露身份,立即想用光音天经抵挡,可此刻用起时,方才发觉刚才为了冲击铃铛上的禁制耗费了太多灵力,竟是一时难以为继了。

他瞳孔睁大,看着黑气径直向自己袭来,裴九徵似有所觉,侧目望去,他本已经力竭,但此刻手指却是轻微抬动两下,在他有所动作前,却先有一股可怖灵力威压从双目害怕闭起的路乘周身朝外荡开,将黑气顷刻冲散。

也是同一刻,路乘努力了半天都没有冲破禁制的铃铛上,符文在瞬间溶解破碎,清脆的铃音在殿前广场上轻轻荡响。

这是……殷槐惊疑不定,他看得分明,方才那一击甚至不是法术,仅仅是外放的灵力威压,但是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灵力威压?而且这样恐怖的灵力威压竟是来自于一匹马?

不,不是马!殷槐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空中。

萧放同时有所察觉,眯眼看向上空。

其余人也陆续感应,无论是魔修一方,还是剑宗人等,在此时此刻,俱都抬头,在众人的视线中,原本悬于空中的太极剑阵内,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微小的火光,那火焰不是明艳温暖的亮色,而是阴沉可怖的黑红。

黑红的火焰灼烧着附近的灵力剑光,那蕴含森然杀意让萧放都不由得忌惮止步的杀阵在此刻竟是如脆弱的纸张般,被黑火不断吞噬,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剑光尽数消陨,黑红的火光却仍不停止,以其无比暴虐的威势,继续向四方席卷。

阴云也被火光点燃,星光隐去,犹如火焰的大幕在穹宇上铺开,天地间一片黑暗赤红,众人满目所见,竟是除了燃烧的黑火,再无其他。

对于年轻的剑宗弟子们而言,除了心惊于这火焰暴虐可怖的威势,尚未想到其他,但对于魔修这边,却是有同一个消失多年但每每忆起却还是心惊胆颤的名字在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那个人!殷槐同样想到了那个名字,他站在萧放身侧,色厉内荏地对着空中叫道:“魔尊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魔尊?”火焰深处有低笑声传来,男人的身影渐渐从火焰中走出,他俊美无俦的脸孔露于人前,慵懒又睥睨,还带有几分轻慢。

“本尊之后,谁敢称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