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腕扭伤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但要想痊愈也需要一定时间,尤其是对于倚仗双腿的舞者来说。
因此养病这段时间,乔知懿也算是真正意义地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慈禧”日子。
至于那位任劳任怨的保姆先生, 则是姓沈。
沈枢将大部分的工作都变成居家办公, 会议也都改成视频会议,应伤患乔小姐的话来说就是,用尽心思做一个满分陪护。
两个礼拜后, 乔知懿脚伤痊愈回到舞团, 沈枢也恢复照常的工作安排,迎面而来的,就是要去深城出差一趟。
出差前夜, 他注意到有某个鬼鬼祟祟的“仓鼠精”正往自己的行李箱里塞东西。
他扬眉,放轻脚步走近,俯身启唇:“做什么坏事呢?”
被他吓一跳, 乔知懿惊呼后一个没蹲稳,惯性地朝前摔去,不等及时用手撑住,就先一步被他稳住。
好险好险。
她松了口气, 气呼呼地瞪向罪魁祸首:“你幼不幼稚啊!居然故意吓唬我!”
沈枢手里还端着瓷白的马克杯,觉得好笑, 无辜地摊了摊另一只手:“到底是我幼稚,还是有人做贼心虚?嗯?”
被一语说中,乔知懿也不心虚,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反正都赖你。”
琥珀色的瞳仁染上一层柔软, 他颔首, 倒是心安理得地应下:“赖我赖我, 那我从深城回来给你带礼物?”
一年前的乔知懿听见这话肯定会期待占多,甚至开始美滋滋地点名想要的宝石种类。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乔知懿早已经坐拥一整间顶级珠宝收藏室,自然已经对这招免疫了。
想起清单上的一条,她故意刁难道:“礼物可以,但不许是那种用金钱糊弄我的!”
“哪次糊弄过你?”这罪名沈枢可不接:“祖宗,哪次的珠宝首饰不是精挑细选?”
说着,他又浅笑轻慨:“毕竟,讨你喜欢可太不容易了。”
耳垂被不知道那个字眼磨出热气,顺着耳根一路蔓延,竟就这样还不客气地攀上脸颊。
对准他胸口砸了一拳,乔知懿道:“那我不管,反正这次你送的礼物我要是不满意,你就搬着被子枕头去客房睡吧?”
“这么严重?”
“相当严重!”她信誓旦旦。
沈枢笑了:“那我一定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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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枢从深城回来是在一个礼拜后。
还没出机场,便远远瞧见一道纤细靓丽的身影。
丝绸面料的汉元素上衣,配了条墨玄辅官绿的马面裙,长发被编起,流苏发簪随着她时不时的动作晃动,尤其是坠在最下面的两只珍珠蝴蝶,鲜活灵动。
看着她走近自己,沈枢有些意外:“我记得没有把航班号发给你?”
乔知懿抿唇,指了指敬业且二五仔的金秘书:“这么怕我来接机啊?你心里盼着谁来?”
沈枢哑然,捏了下她的鼻尖,又偏头看向正心虚低头不敢说话的金秘书,淡淡道:“加工资。”
金秘书眼前一亮,不久前的担忧立刻一扫而空:“谢谢沈总!”
“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金秘书一顿,刚想问不是还要回星渚那边开会,但第一个字还没冒头就及时刹车,看了眼已经拽上自家老板袖口的老板娘,立刻识趣的快步离开。
望着金秘书那能报名百米负重跑的背影,乔知懿乐了:“你看你,都给下属留下了什么坏印象啊,瞧把人家吓的?”
沈枢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只已经自觉滑进自己指缝的小手:“我倒是觉得是被沈太太吓的。”
“是你是你就是你!”乔知懿抬眸,一口咬定。
他听得哑然,忍不住觉得和她在一起,自己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对,哪怕是二十年前的沈伽蓝,也绝对不会站在机场和人斗嘴。
想到这,他口吻也随着沉下,唇边弧度始终:“太太说是,那就是。”
车子上高架又下高架,回到汀兰后,沈枢没急着去放行李箱,而是先一步将印花手提袋送到了乔知懿手里。
因为手提袋的顶端用贴纸封住,打开前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好奇心作祟,她掂了掂重量,忍不住问:“你在深城那么忙,还有时间亲自选礼物?该不会又是一专多职的金秘书代劳吧?”
“又?”
沈枢扬眉:“你的事我并不太愿意假手他人,更何况,这可是沈太太特地给我出的摸底考卷,怎么着也得是我亲手填了才有意义。”
乔知懿憋笑,在心底默默给某人的“情场高手”系统狠狠加分。
啧,冷菩萨面相,偏偏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的里外两副面孔呢?果然是闷着骚。
封住纸袋的贴纸是枚很有小心思的蝴蝶图样,刚一撕开,摆在最上面的一只八音盒便映入眼帘。
乔知懿一愣,去拿的动作下意识变得缓慢。
与近几年市面上常见的复古风八音盒不同,这只的款式是很有特色的“跳舞偶人”,可偏偏又不是经典通话中的芭蕾芭比,居然是古典舞的风格。
而且看衣服和小人偶摆出的姿势,居然有些眼熟。
乔知懿眼前一亮,惊喜地问:“这是我吗?衣服好像是之前《婵香绛》巡演时的演出服?”
沈枢笑而不语,抬手按动某个按钮,下一秒,伴着熟悉的乐声,衬着古筝和琵琶的曲调,小人偶开始有动作,旋转之外,更是手臂与舞步一同蹁跹。
第一次见到这么栩栩如生且活灵活现的八音盒,乔知懿捧着手里的铁盒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一双乌黑发亮的瞳仁盈着半面碎光,她掀起眼睫,认真地看着他:“这应该不是一个礼拜就能做出来的吧?”
没有否认,沈枢道:“给你的,我不想敷衍,图纸确实是大半个月前就送到了匠人那里,这次去深城也算是为了它特别跑一趟。”
言外之意她听得清楚,心口怦然,雀跃难以遏制。
指尖点了点小人偶的脸颊,继而又戳了戳它眉心的花钿,精巧到不像话。
轻咳两声,她故意端起架子:“勉强满意吧,最多给个七十五分。”
沈枢俯首,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气息于刹那间交缠环绕,他启唇,嗓音徐徐:“一百分有一百分的奖励,七十五分应该也会有点甜头吧?”
乔知懿哼笑,才不让他得逞,果断将距离拉开:“果然是奸商,七十五分你还想要奖励啊!这个分数哪怕放在小学,放学回家都是要挨训的了!”
“是这样吗,”沈枢笑眯眯地摊手熟稔地扮起黑心肠无辜样:“那还真不好意思,第一次得这个成绩,没什么经验。”
乔知懿挑挑眉,严重怀疑这家伙在炫耀。
瞥了眼那只依旧满满当当的手提袋,沈枢:“不继续拆礼物了?”
乔知懿乐了:“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呀?”
沈枢笑而不答:“大概,是一张可以靠数量取胜的考卷。”
听他这么说,她开始期待起来,像是拆圣诞节礼物般被好奇心充斥,再一次将手伸进手提袋,其余的几件礼物分门别类地登台亮相,乍一看都只是少女心十足的小玩意,可仔细一看,每一样又都布满心思。
看到最后,她注意到一只蝴蝶发簪。
和她现在用的那支有些类似,只是沈枢准备的这支,明显在玉雕和珍珠上更下功夫,同样的鱼白流苏,端着清雅出尘的派头,相比之下,更讨她欢心。
簪子的簪身,还在侧面清晰地镌刻下一行小字——
换我心,为你心;
始知相忆深。
不由自主地一怔,许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间。
她读过这首词,是五代十国时期的一位诗人提笔写下的,全篇不过三四句,却处处彰显一个“情”字。
已经空空如也的手提袋被放下,她捏着簪子认真端详起来,看了一小会儿,没忍住笑了。
沈枢以为她不喜欢,眉心微拧:“是不是太肉麻了?”
乔知懿扬起小脸,唇色殷红:“确实肉麻。”
“那下次——”
“但我很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轻描淡写地拦截。
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无奈,沈枢这才不紧不慢道:“你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将掌心的木簪摆到他面前晃了两下,乔知懿笑盈盈道:“帮我戴一下吧?”
沈枢莞尔:“好。”
话音刚落,乔知懿便兴致勃勃地转过身,自顾自地取下原本那支木簪。
随着发簪脱离发间,原本盘起乌发顺势垂落满背,几乎是同一时间,淡淡的淡香一股脑地萦上鼻尖,一时间让人辨不出这到底是护发精油,还是源自她的衣襟领口。
沈枢面不改色,抬手捋发。
“看不出来喔,伽蓝哥哥还会给女孩子盘头发呢?”
听出来大小姐又在阴阳怪气自己,男人喉间生笑,短促却清晰,手上动作丝毫不不停,流畅熟稔。
“只会给一个女孩子盘发,为了她,特地学的。”
仗着自己是背对着的姿势,乔知懿弯起嘴角收拢笑意,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以防又被他揪住。
感受到男人指骨分明的长指穿过自己的发丝,胸口莫名躁动,周遭安静,反而愈加衬得情绪漂浮不定。
“发簪拿来。”
他如是道。
乔知懿立刻将被自己攥了好一会儿蝴蝶簪递过去,口吻持怀疑:“这么快?你不会糊弄我吧?”
将发簪稳稳插入,沈枢的掌心搭上她肩头:“沈太太,你可以多信我一些。包卿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