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生也确实没有生气或者不满, 甚至还点点头说:“理解的,女孩子独身出门确实要小心谨慎一些。”
祝成蹊笑,“你不见怪就好,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不好意思, 这样吧,正好到饭点儿了, 我请你吃饭。”
周杭生本来就打算去餐车吃饭, 闻言点了点头,但没应下来,而是说:“吃饭可以,请客就不必了。”
“应该的。”祝成蹊也边走边说:“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更何况我还想着向你请教一些养柞蚕的事情呢?”
“养柞蚕?祝同志也想搞这个?”
祝成蹊点头,“我刚下乡那会儿就有这个想法, 但因为了解的只是一些皮毛, 加上时间点正好卡在蚁蚕上山这个时期, 所以就没有下手去做, 原本我的打算就是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这段时间来仔细研究这件事, 然后让我们生产队试一试, 但这不也巧了么,没想到上次就遇上了你们……”
祝成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我当时特意留你们的联系方式就是想着之后再找机会和你们联系,看能不能去你们那儿学习学习, 谁曾想今天就碰见了。”
周杭生也想起来上次聊天的情况。
那会儿祝成蹊也确实表现出了对养柞蚕的兴趣, 言语间也透露出对这方面的了解,但都是大方向上的, 细节方面很少, 所以他也没怀疑祝成蹊说假话。
不过……
“所以你上次给我留的联系方式是?”
祝成蹊赶紧解释:“是我姐的, 而且我上次回家已经和她说了你们的事情了,她也说过只要你们的丝绸质量没问题,就可以收购。”
“所以你姐是宁市百货公司的工作人员?”
祝成蹊摇头,“她是商业部的,正好主管这方面。”
接着才详细自己解释了一下自己下乡后做的事情,“……我当时也是因为有了草编这个思路,才没想去搞柞蚕养殖的事情,毕竟乌拉草也算是无本的买卖,就算失败了,也顶多浪费点人工,可一张蚕种好像至少要十块钱,这期间还要清场、杀虫、放山、挪场以及巡山保护等等,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有点大,所以就暂时放弃了。”
“现如今我们的草编已经渐渐往正轨走,所以就想着或许可以再试试这个,也是想着可以给村里面再多创点收,或者就是自用,留着打点被子棉袄之类的也好,毕竟这边这么冷。”
周杭生点头,“我当时想到柞蚕也是因为这边天太冷,很多人冬天衣物不够,没办法出门,还有不少冻坏的,甚至还有冻死的情况。”
祝成蹊知道现在穷,但冻死……
“村里面不管吗?遇上这种特别困难的家庭,村里面应该有相应的帮扶啊?”
现在的政策执行力度还是很强大的,对于那些五保户、贫困户都有很详尽的帮扶细则,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要不然,村干部以及上面的相应领导都会有责任的。
更何况冬天烧炕,只要多备点柴火,怎么也不可能冻死啊。
周杭生摇头,“小营山以及附近的地方都太穷了,而且地理位置都不好,粮食产出也少,就算有帮扶,有些家里人口多的冬天不够吃就只能出门找东西,结果就有很多人直接冻坏冻伤,走不回来,最终冻死在外面。”
虽然周杭生没细说,但是祝成蹊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番画面了。
她忍不住咋舌,“没想到你下乡的地方竟然这么严峻。”
幸好她下乡的是迎胜村,不是其他地方。
“不过现在小营山的情况应该好很多了吧,我听孙叔上回一直在夸你,还说了不少你们现在的生活,听着还不错。”
“这两年好一点了。”周杭生点头,“之前收的蚕茧都直接卖了,营收大部分用来买了拖拉机,帮助村里开了不上荒地,收的粮也多了,饿肚子的情况相对少了点。”
祝成蹊给他鼓掌,顺嘴捧他一句,“那你的执行力很高,我记得你好像之前说过你下乡也就才两年时间吧,就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而且现在都已经决定自己织丝了,不像我,因为一点不确定,就没有去做。”
周杭生摇头苦笑,“我当时也是咬着牙做的,主要是那里太穷了,看着让人觉得不忍心。”
才说到这儿,就到了餐车。
两人点了餐,祝成蹊强硬要求自己来付,周杭生也不好和她拉拉扯扯的,只能应下来。
打完饭坐下后,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下乡后的事情,以及工作中的一些问题。
饭后甚至包括接下来的路程中,祝成蹊也没少继续和周杭生聊天。
当然,主要话题还是围绕在他们彼此目前所在的工作上面。
她对柞蚕感兴趣,周杭生自然也对她搞出来的草编感兴趣。
到北京的时候是夜里。
因为他们分属不同的地方,所以就自然要跟自己人在一起。
不过还是住在一个招待所。
不过这时候他们碰面就少了,因为要跟着各自的队伍去参加会议。
祝成蹊自知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所以一直都老老实实的。
不说话不多嘴,老老实实记笔记。
到了第三天,就是对他们这些先进的表彰活动。
祝成蹊就很紧张也很激动。
毕竟曾经只能在影像里看的领导们现如今就在眼前。
虽然她这种小虾米也不能闯过去和人家说话,但待会儿领导们应该会给他们颁奖呢!
而且到时候还能握个手!
天爷哎!
这说出去谁能信她能有这机会呢!
要不是还有理智,要不是知道也不可能,祝成蹊甚至想把自己上辈子的手机找出来,来个现场直播。
或者自己留个影像悄摸欣赏。
不过眼下这个大会堂里面也有录影录像的设备,等下应该会录到他们的对吧。
实在是没忍住,祝成蹊揣着雀跃的心情对边上好不容易重新遇见的周杭生问道:“你说这些录像机等下能把我们给录下来,而且录清楚吗?我要是回头私下里问他们要一份录像带来备份,你说他们能给我吗?”
“什么意思?”周杭生没明白祝成蹊的点,但想了想还是说:“这应该不行吧?这些录音录像带应该涉及到保密程序。”
也对,毕竟人家一直在录会议现场呢。
是她太激动了。
“那算了。”祝成蹊叹息,“我本来想着接下来的场面肯定是我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过了这一次,我估计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们了,所以就想把这一刻的光影留下来,等将来老了,拿出来给那会儿的年轻人炫耀说看到没有,我和领导们说过话,领导给我颁过奖,羡慕不死他们!”
周杭生:“……”
“你想得可真远。”
祝成蹊就道:“这远吗?难道你不想被人这样羡慕嫉妒,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也很紧张很激动,你都好几次在裤缝那里搓掌心了,是掌心出汗了吧?”
周杭生又:“……”
哑口无言。
因为说的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所以他俩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但周围的离得近的另外几个要一起领奖的先进就听见了。
有人跟着点头,小声说:“我也很紧张,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也是,我感觉我的腿都软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也几乎都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又有着共同语言,就算之前不熟悉,这会儿也慢慢聊了起来。
这倒是渐渐冲淡了原本萦绕在他们身边的紧张感。
但很快,上一轮的过去,要到他们了。
几个人连续被点名上台,有的还因为太紧张左脚绊右脚,差点就摔了。
祝成蹊和周杭生是最后的,还被特意提了是知青帮助当地老乡建设,感觉他俩的这个奖或许就和当下的知青问题有点关系。
周杭生先站起来,还看了祝成蹊一眼,“你没事吧?”
祝成蹊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站起来,“我好得很!”
昂首挺胸。
虽然这些领导们不可能知道,但她可是来自未来的人,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看看自己的精气神儿。
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去,站在周杭生的身边。
等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无比的漫长,又似乎很快。
她只感觉自己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呢,领导们就已经来了面前。
她强忍着激动和其他人一样接过奖状,握手,听着领导们亲切醇厚的夸奖以及要好好干的期盼,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这一瞬间,看着他们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她不清楚其他人做事的初心,但是她知道自己最初做这一切并不是多么的真心实意。
她没有这时候的人的淳朴,她更计较的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甚至到了台下,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周杭生把手绢递给她,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虽然才见过两次,但他也能看出来祝成蹊不是那种会一直沉浸在不好的情绪当中的人。
而且她才刚拿了奖,就算起初激动的哭了,但也不至于一直到现在还平静不下来啊?
更何况看她样子也不像激动的。
祝成蹊在周杭生的关切下回神,搓着还有些烫手的奖状,想放下又舍不得。
她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算了,不想了。
毕竟伟大之所以一直被歌颂,就是因为太稀少了。
她本性如此,真做不到无私奉献。
她如果做事,一定要有利己的一面。
可就算说服了自己,但之后的会议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听了,整个人依旧处在一个木木的状态。
等到晚上散场结束,他们这些领奖的以及其他一部分人又接到通知接下来的会议可以不用参加了。
可以先回去,也可以在首都转一转,过段时间和其他人一起回去。
祝成蹊之前虽然来这里转过两趟车,但还没有认真看过这里,就说自己先在北京转转看看,要是回头其他人的会议还没有结束,她就自己先回去。
其他人也是这样决定的。
因为之前一起领奖的缘故,他们十个勉强算是熟悉的。
周杭生又是唯一一个东道主,所以就成了他们这个十人小组的导游,带着他们欣赏这个年代的老北京。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王府井、颐和园、天坛、天an门,西单、长城、卧佛寺等等。
也去了这时候最好的商店,吃了地道的北京烤鸭,买了很多的宣传画,甚至还见到了一学校组织学生欢迎外宾学生的场面。
都说这年代只有灰扑扑的黑灰蓝三色,但那些学生们穿的衣服却都亮眼的很,各式各样的颜色都有。
他们当中有人见到这个场面还有些不敢置信,“咋还欢迎起外国人了,这不怕出事儿啊?”
现在的文化普及程度不高,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仅凭报纸上的三言两语就能明白局势如何,知道如今我们正努力和国际接轨。
周杭生就解释说:“现在咱们在和国际接触,这些都是走正规渠道申请过来交换学习的,是正常的欢迎程序。”
其他人还是咋舌,祝成蹊却跟着点点头,“咱们终究是要和国际接轨的,现在这几个外宾学生算什么,将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呢。”
就比如她穿越前的那个免签活动,搞得她有段时间一出门就能碰见外国人。
其他人还是觉得新奇,但周杭生却因为祝成蹊的话以及极其平淡的样子多看了她两眼。
见其他人都还趴在栏杆上打量着下面热热闹闹的欢迎场面,他走过来好奇道:“你对外国人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不好奇。”
祝成蹊:“这有什么好奇的,不和我们一样,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更何况后世信息多发达啊,国外到底什么样儿早就通过各种视频传遍了,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况且她又不是没出过国,见识过海对岸的情况。
现在国内国外没法比,但是在她的心里,她的国家还是后世那个样子,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所以她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
“况且我早就见过了,你忘记了。”
周杭生点点头,“是差点忘了你们的草编了。”
祝成蹊瘪嘴,“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难缠,当初我姐……”
简单说了下祝明萍这几年遇到的一些外国人,尤其是托马斯的无耻,祝成蹊才道:“所以真没必要对这些人抱有多大的新奇和好感,就当他们是普通人就够了,毕竟他们无耻起来,那也是毫无下限的。”
其他人也听到了祝成蹊的吐槽,跟着义愤填膺道:“这也太过分了,哪有拿了钱却不干活的!”
“没办法啊,谁叫咱们现在还弱呢。”祝成蹊叹息。
其他人就更生气了,然后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要好好奋斗,好好奉献之类的话。
祝成蹊一看他们这种真情实感的激昂,脑海中又自动浮现了前几天的那几双眼睛,顿时emo了。
她倒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也没有那个能耐,更没想过自此就改掉本性,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索性这几天的出游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所以其他人都准备离开了。
祝成蹊也不能一直耗在这儿,因为她之前和周杭生说好了,请他在回程的时候顺道去迎胜村看看,帮她确定一下他们的柞树林里长的树种到底能不能养蚕。
要是都能养或者都不能养还好说。
要是有不同的品种,还得趁着现在有时间,把那些不能养的挑出来处理掉。
当然了,周杭生也对他们的草编感兴趣。
祝成蹊也说过,目前因为对方的市场需求还少,暂时帮不了他们,但等需求量上去后,他们两边的村子可以进行互相帮扶合作。
而周杭生想要提前回去,所以她自然也该离开了。
离开前,她又去看了祝明安。
祝明安虽然在学校,每天活动量不大,但是脑力消耗很大,虽然她之前给他用灵泉水熬过两次药,对他来说有帮助,但没有那么大,时间一长,他还是会变成之前那个样子。
祝成蹊就又给祝明安灌了点,还不忘记劝他说:“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没事儿,我真觉得自己最近好多了。”祝明安摇头,“倒是你拿奖的消息我从报纸上看到了,我本来还想去看看你,恭喜你拿奖的,但最近学校考试,我走不开又怕你已经回去了,所以才没过去,想着还是给你写信稳妥些,没想到你又过来了。”
说完,又拿了一堆资料递给祝成蹊,“这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搜集的,你留着慢慢看。”
祝成蹊:“……”
“大哥,这也没多久吧,你怎么又弄了这么多?我说真的,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心里有数。更何况你身体不好,学习压力已经很重了,没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祝明安却说:“没事儿,不累。”
祝成蹊也没辙,又不好告诉她自己英语水平真没问题,只能带着这份“亲人的负担”离开。
等她回到招待所收拾了一番,要下楼吃饭的时候,周杭生也刚刚从车上下来。
她看看对方坐的小吉普,略微挑了下眉。
这……家世不简单啊!
不过她也没多话,而是在他走进后看着他的大包小包问道:“需要帮忙吗?”
周杭生摇头,“不用,不重。”
祝成蹊没强求,示意自己去吃饭,然后离开了。
饭后,她又去街上买了一点当地的特产,才踩着亮起来的路灯重新回到招待所。
周杭生就在楼下,看她进门后,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祝成蹊没多想,反倒是讶异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周杭生:“我看你一直没回来,等你一下。”
“你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周杭生:“……”
祝成蹊见他鲠住,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周杭生:“……天黑了,又只有你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祝成蹊就笑起来,“没事儿,我没走远,就在这附近。更何况现在开大会呢,安保好得不得了,肯定出不了事儿。”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身体倍儿棒,又有蓝药的加持,力气一天比一天大。
虽然狗系统当时说蓝药是依据个人身体条件来彰显效果的,她也不可能达到一拳头捶死一头牛,但是现在的力气超过普通成年男性也绝对妥妥的。
再过段时间,说不定还会涨。所以除非遇见一些真的特别厉害的人物,否则她还真不怕什么。
周杭生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说祝成蹊胆小吧,她一个人晚上敢在一个不熟悉的城市出门。
你说她胆子大吧,她在火车上的时候警惕性还挺高的。
况且她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也不是绝对。
虽然因为开大会的缘故,整个城市早就被筛选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不能完全保证没有一些地下势力的活动。
更何况他们这些参会的人员不算普通人,要是出了点岔子,多少有些影响不好。
白天或许没有人敢动手,但晚上可就不一定了。
要是有个万一呢。
要是就有人想要不顾一切地破坏呢。
想了想,周杭生还是把这个非常渺小的可能说了,免得她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后还不上心。
祝成蹊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简直低到没边儿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人家也是好心好意,她还是点点头,表示受教。
之后,两人分开,各回各屋。
祝成蹊把东西都重新收拾好,洗漱一番,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后就开始往火车站赶。
不得不说周杭生还是个挺靠谱的旅伴,话不是很多,不会主动没话找话,打听一些有的没的,眼里也有活儿,会主动帮忙。
她这一路下来和他相处的还蛮愉快的。
到了市里的时候,祝成蹊又往公社打电话了。
这次是林川接的,她在电话里稍微提了一下柞蚕的事情,主动让林川安排人来接。
林川答应了下来,但最近事情多,就直接安排的王师傅,也没让人去通知周立新。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熟悉的王师傅。
祝成蹊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王师傅也咧着嘴笑哈哈的,“祝知青领奖回来啦,我们可都盼着你呢,快!快给我看看你的奖状是啥样儿的?我还没见过国家颁的奖状呢!”
“等下上车后就给你看。”祝成蹊先介绍了一下周杭生,才问道:“王叔,书记应该和你说过吧。”
王师傅点头,“知道知道,书记和我说了这次要接你还有另外一位周同志,书记还说他因为实在有事儿走不开,还让我一定照顾好了,周同志一路辛苦,快,赶紧上车。”
说着又主动帮周杭生拿东西。
周杭生没能拒绝的了,就把祝成蹊的行李接了过去。
祝成蹊也没和他客气,反正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而且接下来要彼此麻烦的地方说不定还多着呢。
她招呼周杭生一起爬上拖拉机,然后才把奖状从包里抽出来递给王师傅,“您随便看。”
王师傅搓了搓手,要接的时候又觉得还是有点脏,又重新在身上搓了搓,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去,跟看什么稀罕宝贝一样地啧啧称奇。
“原来这就是国家先进的奖状啊,果然不一样,好看!大气!”
祝成蹊:“……”
祝成蹊哭笑不得,“奖状不都一样的吗?”
“那指定不一样,你的更好看。”王师傅闭眼吹,还特别得意道:“嘿嘿,这回可是我比书记和周立新他们先看到,尤其是周立新那瘪犊子,回头我就和他炫耀,气死他!”
祝成蹊好奇地趴在扶手上问:“我离开这段时间,我们大队长得罪您了吗?”
“要不然我替他道个歉?”
“周立新哪值得你帮他道歉!”王师傅砸吧砸吧嘴,“再说他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他最近得意的样子不顺眼。”
想了想,又一副卖关子的模样说:“祝知青,你们迎胜村这回可真是要大变样了,等你回去了,就知道了。”
“嗯?”祝成蹊不解,“村里出事了?还是做什么大变动了?”
王师傅摆手,叹气道:“是有事儿,不过是好事儿,你回去后就知道了。”
完了又才对着周杭生说:“周同志,你坐好,我这就开车了。”
周杭生点点头。
一路旅程下来,原本有些疲惫和沉静的眉眼此刻有些惊奇地落在祝成蹊的身上。
祝成蹊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主动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周杭生回神,摇了摇头,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和这位王师傅很熟悉?”
祝成蹊摇头,“就见过几次面吧,基本上我每次回来都是他接的。”
“那你们……”周杭生又没忍住看向祝成蹊,“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这段时间下来,他多少有些了解祝成蹊的性格,但是看她能这么自然地和人亲近,而且来人还是她平日里接触很少的司机,但对方的态度也很好,还是很意外。
但这也至少证明她在当地的名声和口碑应该很好。
不然也不至于她回来还会有人接,人家还接的高高兴兴的,一个电话就能直接找公社书记帮忙。
他心里对祝成蹊的评价再次升了一个等级。
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着,到了县城的招待所的时候,停下了。
还不等祝成蹊他们开口,王师傅就主动说了,“周同志,祝知青,你们一路辛苦,书记说你们可以先在招待所休息休息,暂时不着急回去,我也会在这儿等你们。”
周杭生虽然家世可能很不错,但不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也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先洗漱一番,免得等会儿见面的时候让他不自在。
他就说:“不用了,直接回去就可以了。”
进招待所洗漱多少有些浪费了。
祝成蹊却想林川竟然难得搞这些,就说:“王叔,要是公社报销我们就去。”
“报销报销,肯定报销。”王师傅大手挥的特别快。
祝成蹊就说:“周同志,我们书记好意,别拒绝了,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确实够累的。”
周杭生只好点点头。
两人在供销社洗漱了一番,又被王师傅拉到了国营饭定,问他们要不要吃饭。
这次两人都拒绝了,毕竟不早不晚的,也不饿。
这一回,王师傅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再次让他们坐好,然后开着拖拉机往回跑。
路上的时候,周杭生一直在观察两边的景象。
祝成蹊就问他,“我们这儿和你们那儿比,差距大吗?”
周杭生点头,“比小营山好多了。”
祝成蹊惊讶,“差距有那么大吗?”
周杭生先点头又摇头,“现在没有那么大了,但之前差的有点大。”
“村里面这两年修了路,开了荒,进出容易了,和周边交流也多了起来,情况自然就慢慢好了。”
祝成蹊点头,“要想富,先修路,很对。毕竟只有路通了,很多东西就自然通了。”
前面的王师傅逆着风,没听全他俩说的话,就光听见了后面的修路,就大着嗓门儿吼道:“修路?祝知青,祝知青你咋知道你们村要修路了?”
“我们村要修路?”祝成蹊惊讶。
上回开会的时候虽然确实说了要把修路提上日程,毕竟等拖拉机买回来是要下地的,所以必须要把有的路平一平,有的路扩一扩。
最后他们干脆说等学校的事落定后,要是有时间,就里里外外都修一修。
这样以后进出就更方便了。
可她才走几天,学校也不至于建的这么快吧?
王师傅扯这嗓子继续吼,“也不是修路,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祝成蹊没想到这位还挺能卖关子的,“王叔,你就说吧,我们村到底怎么了?”
王师傅又开始憋着,但是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略带嫉妒地说:“你们迎胜村要通电啦!”
“什么?”祝成蹊把着前面的扶手站了起来,给边上的周杭生吓一跳,下意识托了她一把。
“你小心点。”
“没事儿,谢谢啊。”祝成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但还是重新坐了回去,扒着扶手大声问道:“王叔,我们村真要通电了?”
“是啊!”王师傅越想越嫉妒,“你们村要通电了,我们镇上都还没有完全通电呢,但你们村这次是集体全部通电,不留一家一户的那种,周立新那老小子最近的嘴都快笑烂了!”
“他怎么就运气那么好,碰见了你这么大宝贝!”王师傅恨恨的。
他虽然住镇上,家里有电,但是按照分派,他们村子还没有通电呢,只有镇上的那条街附近当初因为建机械厂的缘故给通了电。
他也就是运气好而已。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成天黑灯瞎火的。
现在好了,倒叫周立新给抢了先。
祝成蹊没想到竟然也和自己有关系。
她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先进集体的事情吗?”
“是啊!”说都说了,王师傅也干脆不在乎这一点两点了,继续愤愤道:“你才走没两天,他就去市里领奖了,据说还和领导说了很久的话,领导问他们现在缺什么,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他就说想给村子通电,然后领导就都答应了,现在你们村正在忙这个事儿呢!”
然后祝成蹊的嘴也怎么都闭不上了。
她有心想再问点什么,但是迎面来的尘土太大了,而且也有点担心王师傅越说越气不过,干脆掉头,背靠扶手坐下,笑的大牙都要露出来了。
周杭生也略带感慨地开口说:“恭喜啊。”
祝成蹊差点就来了句同喜同喜了,但还是冷静了会儿,平静下来说:“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不过能通电确实是好事儿。不过按照你的规划,你们小营山应该也快了吧?”
“还要再等等,今年是不可能了,争取明年吧,明年夏天之前。”
周杭生虽然说的是争取,但祝成蹊能看出来他的志在必得,就道:“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完成。”
周杭生眯了下眼睛,“希望吧。”
他其实有着更大的目标。
不止小营山,周边的村子,公社的柞树群很多,他想以小营山为中心,把柞蚕丝整体做起来,但目前他人微言轻,虽然有部分村子已经和小营山学习养蚕了,但是却并不信任他提出来的织丝,只有小营山的情况越来越好,让周边的人看到希望和对比,才能更进一步。
而明年春夏,把丝绸卖出去,给小营山通电,到时候应该就可以了。
前面开车的王师傅还在嘟嘟囔囔地骂周立新走狗屎运,祝成蹊和周杭生各想各的,倒也很快到了村口。
拖拉机的声音老远就有人听到了。
但因为村子最近忙,所以没有大人过来看热闹,倒是有几个小屁孩儿在这边打打闹闹。
村里的路有些颠簸,拖拉机开的慢,这些小屁孩们看见了祝成蹊,立马就嚷嚷开了,四处乱叫。
“打虫的知青回来了!打虫的知青回来了!快跑!”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热烈欢迎的祝成蹊:“……”
王师傅听见了,就说:“你还不知道吧,周立新这次去市里还要了好大一批宝塔糖,回来就给你们村的小孩儿吃上了,可给我们羡慕坏了!”
“这宝塔糖也不好买啊,我之前私底下想问他买两个给家里的孩子用用都没够上,祝知青,你手里有没有宝塔糖,能不能匀两个给我?”
祝成蹊:“……”
有是有,但是她并不想给。
之前村里的小屁孩们就因为打虫的事儿说她,现在怕是要在这附近十里八乡传遍了她打虫的名声了。
但她还是笑了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