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四十分钟, 蒋逢玉吭哧吭哧把脚踏踩到要冒烟,快结束一圈江心环游骑行路线时回头一看,怒从心起。
宋舒延坐在后座, 双手交扣并在脑后,腿放在踏板上充当摆设。
“怎么?”宋舒延察觉到她发来的冻感光波,脸皮厚厚地开口, “我训练一天那么累, 是你非要拖我跑很远来骑自行车。”
蒋逢玉把头转了回去, 没说什么。
毕竟她的目的是完成那什么挑战任务, 宋舒延没半路跳下来走人已经算帮大忙。
【恭喜!今日挑战任务已完成√】
【道具碎片*1、5点口碑值已发放~】
虽然发放了, 但蒋逢玉根本没找着在哪里。
大巴掌牌用户界面体验下来, 还是不如S001。
她拽着车把, 往来时的租车场地走, 宋舒延倚在栏杆边上回讯息,校泳队在统计下半年的世锦赛随行人员名单, 他和黄聿之都有自己的私人团队, 需要及时申报上去, 便于赛事主办方制作工牌。
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在他身前几步开外响起, 宋舒延的手指停住,抬眼往前看去, 五张大学生样的面孔簇拥在一起, 被挤在正中间那名omega表情雀跃又欣喜, 语气怯怯, “那个,打扰一下, 请问可以合照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每场比赛都有看, 哦对,”
omega说话说了一半,似乎被极快的语速呛住,手忙脚乱从薄衫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和一张随身小照,那上面是宋舒延。
“可、可以签个名吗?”
宋舒延收起手机,接过omega递来的笔和照片,在自己的脸旁签下龙飞凤舞的‘宋舒延’三个大字,又听见那omega问:
“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我是医科大的,一直有在ET上给你私发好友申请,不过你总、总是没通过,啊,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
宋舒延停了笔,阖上帽盖,把东西推回去,手指转了一圈抵在鼻子下方,隔绝逸散出的信息素气味。
“抱歉,合照不行,联系方式也不行。”
他朝身后某个方位扬了扬下巴,“看见那个走过来的高个子没?”
那五名大学生齐唰唰向后看,蒋逢玉隔大老远被看得一愣,下栈道台阶的脚步都不由自主慢了些。
“是我的头号跟踪狂。”宋舒延推了推眼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笑了笑,“她脾气很差,有打人前科。如果知道我被人搭讪的话,可能会动手。”
大学生omega作鸟兽状散,经过蒋逢玉身旁时明显步伐错乱气息不稳,蒋逢玉摸不着头脑,与其中一名黑长直对上眼,对方打了个怵,小小声说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了?”蒋逢玉给宋舒延递了瓶水,和他沿着栈道往另一侧行人出口走,“那群人见我吓得不轻。”
宋舒延耸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轻飘飘道:“你长得比较有震慑力而已。”
蒋逢玉语塞,盯着宋舒延看了半天,不是很明白这到底算什么情况。
宋舒延气一阵又好一阵,闹精分一样,不阴阳怪气或者谴责她开黄腔的时候,她和他的相处方式以及对话交流都很正常,硬要说有感情基础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眼睛从他脸上滑下去,落在捉着水瓶的手上。
宋舒延的手长得好,长而宽,瘦削但不显单薄,一看就很有力。
因为上举的姿势露出的半截手腕上箍着一圈黑色皮发绳,跟蒋逢玉没半点关系,单纯宋舒延自己用的。
“你不剪头发吗?”蒋逢玉问,“我看黄聿之会在赛前把头发修短。”
宋舒延动作一顿,蒋逢玉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他落在几步开外不动了。
“他修短头发是他的事。” 宋舒延说,“你观察挺仔细啊。”
能不仔细吗。
她在黄聿之身上耗了整整半年。
宋舒延的心情和他的脸色一样阴晴不定,他走上前,经过她的时候也没停,用肩膀撞了蒋逢玉一下。
蒋逢玉脑子稍微转了转,大致猜到他在不爽什么。
“你的头发比他的好看。”蒋逢玉说,“我去游泳馆单纯是为了你。要是你不在,就算有一百个黄聿之跳水给我看,我都不会进去。”
怎么说也是做过资深舔狗的人了,这套话术还不是信手拈来。
车开到半路,就在蒋逢玉以为这茬已经过去的时候,宋舒延拨了拨副驾驶座上的挡光板,照了下镜子,连环动作后,突兀地问:
“那你亲他干吗?”
蒋逢玉那时正在等信号灯转绿,专注地盯着前车尾巴上的带花标语看,闻言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哪件事。
“刺激你啊。”蒋逢玉说,“让你有点危机意识。”
宋舒延说她脑子有病。
这家伙是真的心里没数,也就蒋某这种货真价实的舔狗愿意捧着他。
蒋逢玉一面鄙夷一面唏嘘,蒋某虽舔但玩得花,不知道这又该怎么算。
宋舒延又说一遍:“我晚上有约。”
蒋逢玉完成每日任务后有种临死被大赦的既视感,现在一身轻松,随口应了一声。
反正她也管不着。
“有约你就去。”她估计宋舒延可能是怕她杀个回马枪,有意给他打强心剂,“放心好了,我肯定不像以前那样跟着你。”
宋舒延冷哧,“那你最好别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蒋逢玉身体力行,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她真的不会再干那种事。
周五早晨,宋家兄妹在餐厅六楼高级会员区碰上头,宋临遥在等外带咖啡,宋舒延问她昨晚都干了点什么,宋临遥还没醒神,迟缓地活动大脑回忆了一下,一一列举。
“参加了一场电影首映礼,放了没一半就睡过去了,谢幕以后去做水疗按摩,叶家小妹又说找我聊天,后半夜才回学校。”
宋舒延问她:“蒋逢玉没和你一起?”
宋临遥摇头,“她又不爱搞这些,估计又在那破教研室里混着吧。”
她接过外带包,朝咖啡员露出个亲切礼貌的微笑,转向宋舒延时立马收起来,“她干点什么不都发简讯告诉你吗?你干嘛来问我?”
宋舒延往托盘上放了杯温牛奶,“我干嘛要问她?”
“……”宋临遥一脸费解,转身走人,“我懒得说你。”
蒋逢玉早把每日例行公事一样的、对象为宋舒延的问好忘到脑后,昨晚她没去狐朋狗友发来的消遣地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去了趟校医室,又去了趟大学街,最后在烧烤摊那里和落单的李玫允拼了桌。
李玫允和她一气喝了一扎高浓度自酿果酒,今早起来时头晕脑胀,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到家……
呃。
“如果醒了,请你现在离开。”
蒋逢玉睁着眼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脚步声渐行渐近,先是裤腿,然后是手臂,最后才是脸。
余敏易的脸反着出现在她的视野上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心情不算愉快。
鬼故事啊。
“抱歉。”蒋逢玉立刻起身,动作太猛导致血液上冲,头疼了好一阵。
即使是头疼、宿醉恶心、四肢酸胀诸多不适症加在一起,也远远没有‘她出现在余敏易家里’这一事实更令人崩溃。
她不想问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抓起不知道究竟沾了什么神秘黄色液体的外套往外走,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但到底还是心虚。
就在她的手搭上门锁拉环的同一刻,余敏易出了声:“在离开之前,有件事我需要问清楚。”
“你通过什么途径窃取了我的门禁密码?”
余敏易把盛着热茶的白瓷杯轻轻放下,视线落在沉浮翻涌的卷叶之上。
其实茶水不符合他的一贯口味,但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家里的橱柜中开始出现各类茶罐茶包。
昨夜凌晨三点,余敏易结束前半程数据采集,与同级生交接了资料,难得能够回家休息,但就在进门的那一霎那,他敏锐地捕捉到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再往里走,一直停在还没完全布置完毕的资料室门口,他皱起眉,发觉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正躺着个生死不明的人样生物。
“我查过监控,不存在无数次试错成功的可能。”余敏易的手指停在杯沿,氤氲的热气在皮肤上蒸出一小片水珠,他推碾开,重又覆上,无休无止。
“你知道密码。”
“作为屋主,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蒋逢玉转过身,她看起来没有被质问的慌乱,肢体语言舒展而自然,沉着冷静地扯谎回答他: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你这里来的,但关于密码,121009,我的家门锁密也是这个。”
“我住B区,也是这片的房主。如果你有任何物品遗失或损坏,或者本人精神受创,我会负责赔偿,很抱歉。不过你最好换个密码。”
蒋逢玉想了想,说,“我也最好换个密码。”
余敏易没再开口,他的视线一如既往地具备实质性压迫感,蒋逢玉心烦,没多停留,等不到下文便径自拉开门向外走去,锁芯闭合发出滴答一声电子音,隔绝他的目光,也遮挡她的背影。
她按下电梯下行按键,出了那栋公寓大楼,头顶的天很蓝,蓝得有点没心没肺。
蒋逢玉烦躁的程度更甚以往,手在外套衣兜里胡乱摸了一通,说不清自己究竟想抓到点什么,最终碰到一长条圆柱形金属物。
是支分量不轻的钢笔,帽体顶部嵌着一颗绿钻,而笔身由纹理清晰的皮革包裹,触手油润却不打滑,是有被好好爱惜的证据。
随口一说而已,蒋逢玉没想过她还真的偷上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