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beta(九十六)(1 / 1)

“对。”蒋逢玉缓了缓, 说,“顾名尧也干这事。”

脑子里轰隆隆劈下一道开慧明智的雷,到这时候, 她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的身份。

双胞胎, 程姓,十八九岁, 开惊天豪车瞎撞,出现在顾名尧专用司机的车里。

谜底简直就在明面上。

他和他的那位同卵小兄弟就是女皇的私生子,秦周悯同母异父相差一整轮的弟弟。

怪不得上回见面时就觉得这家伙拽得二五八万的。

肥皂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正统出身的谦和有礼风度翩翩,私生之子仗着蠢笨和迟钝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虽然秦周悯也并不那么谦和有礼就是了。

蒋逢玉讶异自己为什么最初没能往这方面想,答案分明很白给。

程美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眉毛微微挑起, 上下扫了她一眼,搭在额角的手指放了下来,“准姐夫的品味挺有个性。”

他还管顾名尧叫准姐夫, 看来是还不知道顾名尧和秦周悯打算退婚的事。

等会,他怎么会不知道顾名尧和秦周悯打算退婚的事?

环星网的线人疑似走漏消息以后, 正统新闻平台和流媒软件都闹翻了天,程美昔作为皇室内部成员, 没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难道顾名尧又把人耍着玩?

退婚这事只是虚晃一枪么?

蒋逢玉疑思重重,潦草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程美昔嘴角扬起的笑凝住,他本打算好迎接她的反驳,甚至预演过该怎样根据她的反驳进行反驳和回击, 但蒋逢玉的反应让他感觉自己摔进了一团棉花中。

那团长着獠牙的棉花不接受也不包容他, 像对待烫手山芋一样把他沿原路扔了出去。

程美昔不愿承认自己不大甘心。

他冷嗤一声, 膝盖顶开腿旁那只残存的甜品硬纸袋, 袋子不稳,里头玻璃瓶罐装着的煎奶焦糖布丁哐当歪倒,盖子很松——说是盖子,其实只是张中看不中用的透孔米纸。

布丁和甜水顺着座椅泼撒,她的左脚惨中招。

蒋逢玉的思路又一次被打断,鼻腔内挥之不去的甜腻气味和鞋面上黏糊的果冻样流动物让她火大。

程美昔是个麻烦精。

加上这一次,她只见过他两面,回回倒霉,完全继承顾名尧的衣钵。

“我暂时没有和你说话的兴致,也不打算和你探讨顾名尧的生活方式和择偶标准。”蒋逢玉语气平和且礼貌地发问,“现在我们达成共识了,你能别继续这么烦人吗?”

程美昔伸来一半的手僵在空中,手指痉挛似的蜷曲一下,连指甲盖和头发丝都透着不敢置信。

她不理会他,径自从手提包内抽出纸巾和湿巾收拾地面。

司机捉着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前方信号灯,他希望这条路能够再短一点,前头堵着的车能再少一点,他的车速能够再快一点,可惜不凑巧遇上红灯,车厢里死一般地静。

蒋逢玉降下身侧车窗,抬手把包成一团的脏污纸巾扔进路沿立着的垃圾回收箱内,她扭回头,又把那只甜品袋子连着泼了一半的布丁罐抓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开。

袋子栽进桶底,发出沉沉一声砸响。

这声响惊醒了程美昔。

“抱歉。”他把脸偏开,只留后脑勺面对着她,道歉时理直气壮,大概生怕蒋逢玉从中听出丝毫歉意。

她得到了片刻的安静,只是片刻。

“你不打算道歉?”程美昔问,语气带着些许不满。

“我不觉得我有需要道歉的理由。”蒋逢玉驳回他发来的道歉——邀请(划掉)——胁迫。

“你出言冒犯我在先。”

程美昔转脸看她,两道浓眉不耐地皱着,他眉眼间距窄,做这样的表情时气势逼人。

但他根本不占理,只是顶着一张聪明脸干蠢事,只是仗着身份无理取闹。

蒋逢玉假笑:“不想接你的话,不对你感兴趣,这也算冒犯?”

“那我道歉。”她朝他敷衍地垂头点了点,“抱歉。”

程美昔不和她说话了。

看起来在一个人生气。

她以为这就算结束了,但临到下车前,程美昔忽然找茬。

“你很讨厌我?”他问出了和余敏易一样自我意识过剩的问题,“理由是什么?”

这些公子哥富家少都这样。

喜欢他的、追捧他的人都那么多了,却还嫌不够,总贪心地把手伸到与他毫不相干的那部分平民小老百姓身上,似乎不纵容或欢迎他是种罪过。

她喜欢或不喜欢,讨厌或不讨厌,根本无法对他那光明而坦荡的人生之路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但他还是容不下这点无关紧要的排斥。

一直到车缓缓在目的地跟前滑停,程美昔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蒋逢玉不堪其扰,停下脚步转身,程美昔没收得住向前的势头,她伸手扶了他一把,程美昔怔了两秒,她抓住他住嘴的空隙,选择直接对轰,用她的胡话连篇应付他的胡搅蛮缠。

“我不讨厌你,与之相反,我对你很感兴趣,甚至一见钟情。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没可能。”她的手没从他大臂上收回,向下机械地摸了摸,顺势熟稔地揉捏了一把,“所以我得对你特别坏,坏到你根本不想和我说话,这样我才能彻底死心。”

她满意地看见程美昔迷茫的俏脸变得黑起来。

行了吧?行了吧?再唧唧歪歪废一句话试试看。

“闭嘴。”程美昔挥开她的手,用力后退了两步,又觉得这没气势,气势汹汹地越过她往前走,脚步沉闷而浮躁,走得乱七八糟,回头看她时眉毛压得极地,看起来挺凶,“我没说你可以对我感兴趣。”

这得是脑残片从小吃到大才能达成此等惊人效果。

她没再看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睛向上仰起,端详身前的建筑群。

……搞什么花样,一个没注意给她拉到皇邸来了。

顾名尧说的私人晚宴,举办地点是在皇庭内部。

她感到意外,又在此后几秒意识到其实合情合理。

会有秦周悯在场,那多半和皇室成员脱不了干系。

现在她该干什么?谁会来领她?

要跟上程美昔吗?

算了吧。

跟条狗走都强过跟着那弱智。

“蒋逢玉小姐,晚上好。”

一名穿着正经制服的短发女人不知从哪根金柱后面冒出来,食指按住耳戴通讯器,似乎正在辨认指令,随后向蒋逢玉颔首,伸手朝花园石径的方向指去,“请跟我来。”

花园、石径、杀//人分//尸、干涸的水井、被推下来的尖利石块,头破皮裂却无血可流的苍白惨状,相关的硕大字样在她脑内加粗盘旋。

够了,够了,停一下。

这里没有水井,更没有尖利的石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全部都由人工精心挑选设计过,见不到旁逸斜出的树杈,也找不出足以伤人的凶器。

短发制服女引着蒋逢玉进入东南偏角的一栋青砖古洋楼,为她刷开入口的门禁后退开半步,“请您在二楼靠近露台的房间内休息,五分钟后,会有专人来为您解决服饰和造型问题。”

蒋逢玉拦住她,“顾名……顾先生什么时候来?”

短发女人微微一笑,“到开场前,我会来接您。”

这人说话真是一派颇成体系的顾名尧风格。

坚决不能直接回答问题,必得迂回婉转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进门,沿着古旧的壁画和肖像照走廊走长长一段,迈进格栅栏手扶式老电梯,蒋逢玉险些被夹掉一只鞋子,出电梯时深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福不知道在哪里,难还有一重又一重。

靠近露台的房间有两间,一东一西面对面,不知道那短发女人说的究竟是哪一间。

蒋逢玉推开门各看一眼,装饰差异挺大,一间整体明亮,暖色调,另一间很朴素简约,通体纯白,推开门板的那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上天堂了。

这不是需要犹豫的问题,蒋逢玉合上天堂的大门,进了西侧那间有着巨大落地窗的暖调房。

这里风景很好,可惜天已经黑下去,如果是白天,日光一定能够穿透窗户照进木地板上。

她站在窗前向外眺望,高大挺拔的树和不远处的伟岸主建筑尽收眼底。

“钟楼怎么还没亮?”她嘀咕一声,“好暗。”

蒋逢玉摇着头往边上走了两步,忽地惊出一滴冷汗。

她从没来过这地方,从没见过那座尖顶灰墙的钟楼,决不可能知道它会在夜间亮起。

可那话脱口而出。

她屏住呼吸,警惕地盯住四周,疑心那毫无征兆的记忆闪现又将出现,把她拖进不属于她的世界当中。

并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

房门被敲响的那一秒,蒋逢玉松了口气。

负责服装造型的专员送来了数套宴礼套装供她挑选,都是高档货,蒋逢玉分不出谁好些谁差些,反正都是贵,她随便挑了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连颜色都是中规中矩的黑。

面具没得选,只那一样。

蒋逢玉对着镜子比划,把它隔空罩在脸前,那副豹狼面具一直挡至她唇上几厘,凶蛮的野性因微微下垂的眼尾显得纯善了两分。

把她丢进人群当中,即使周野和李玫允来了也未必真能一下揪出她。

蒋逢玉松开面具系带,把它重放回托盘内。

距离晚宴开场还有十五分钟,她的心情反而舒缓平静下来。

干完这一票就逃吧。

管那什么主测支测的,随便找个混黑的太子爷玩一下,过两周冷暴力分手,坐等人派小弟把她暗杀了算了。

既不算自杀,也能算危及生命危险。

她站在窗前数秒数,钟楼的金色灯带由上而下蜿蜒地亮起,玻璃倒映出开合的门,以及缓步靠近的影。

一双手臂由后圈来,她耳边响起低声叮咛,“有人在看。”

有人在看?

什么意思?

温热的触感在脸颊侧边迸开,蒋逢玉下意识地偏头闪避,却又因顾名尧卡在颌骨边缘的手停住。

“再等等。”他的气息悉数扑打在耳后颈旁,“很快就好。”

蒋逢玉忍着不耐站住不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过分靠近的人体上移开,她的视线落在身前的窗上,那里依偎着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半掩着的门后响起,半分钟后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