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后仰着坐在露天餐厅区最靠联排花池边的凉伞底下, 弹了弹那份背面写着演出日程的菜单册子,“这就是捆绑营销的力量。”
蒋逢玉坐在她对面,一根粗大的百花植物观赏柱把她们所在的这卡座严严实实挡住了, 是偷摸观察演出乐台的绝佳地势。
“刚才我都抢到乐台正下方那座位了, 你非把我拉走,要看干嘛不找个好位置?”周野把墨镜架在鼻梁上, 两道浓密的眉毛习惯性皱起, 她双手环臂看着蒋逢玉, “怎么着, 现在看点乐队演出也担心黄聿之查岗啊?”
蒋逢玉摊开那份菜单册子,目光从乐台那处收回来, 落在周野脸上,“那地方太晒,这里好, ”她伸手扯了扯头顶那片宽大的利巴热带阔叶蕨, “天然环保还省电。”
周野没说话,单用眼睛斜她。
蒋逢玉已练就屏蔽四方干扰之老僧入定特技, 她往餐单上勾选了几样, 应周野要求加了半扎啤酒和半份酸菜猪肘。
侍应生穿着拖鞋——据说也是还原当地特色——把餐单收走,周野躁得很,修剪齐整的指甲一个劲嘎啦嘎啦拨弄桌边上的贴钻花瓶。
蒋逢玉正隔着植物柱子的缝隙看演出候台区, 那里已经有三四个人正在调试设备, 她还没猜出哪一个是展明扬, 冷不丁听见周野开口:
“李玫允昨天偷着跟我说,她梦见你死了。”
没等蒋逢玉说话, 她垂下头, 拨了拨被亮钻划翘边的指甲, 语速很快,声音又很低,“我也……也梦见了。”
“就是乔明时办丧礼那一天,你告诉我你会做预知梦,然后我被你打晕过去,在昏睡的那几个小时里梦见的。”
蒋逢玉反应了两秒,没想好该作何反应。
让她梳理一下。
目前为止,关于她死亡的不详预示包括:
1: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闪现的未知记忆片段;
2:李玫允的梦;
3:周野的梦。
她胡扯时用梦当作藉口搪塞周野,现在发生的这些怎么不算一种乌鸦嘴。
“等会儿,”蒋逢玉把那只花瓶从周野手里拿开,“李玫允什么时候梦见我死了?”
“是不是她给人替晚班留宿校医室那天?”她问。
周野点头,“你知道啊?她还让我别跟你说。”
“她只让我离个男的远一点,其他一点没提,说记不得了。”蒋逢玉徐徐叹了口气,“我就觉得奇怪。”
如果记不得别的,单单只记得个狐狸眼睛,那没理由大惊小怪让她离那男人远一点。
蒋逢玉愿意在没任何事实基础的情况下把李玫允的话当一回事,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口气和表情实在可怜,仿佛正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另一部分原因在于,李玫允从没见过狐狸眼男——靳辞危,展明扬,或晋留宁,随便他叫什么——却梦见了他。
这真的很不讲逻辑,很不科学,前因后果都补不齐。
怎么能确定李玫允说的就是晋留宁?怎么能确定她的梦并不抽象跳脱一定可靠?
蒋逢玉说不出理由,一切都足够可笑。
但她直觉她应该相信李玫允。
菜上得很慢,侍应生来道过一次歉,说今天人多,餐单爆满,猪肘可能得等,周野让他有菜就上没菜别来,态度蛮横,扭过头给蒋逢玉讲那两个梦。
“那天中午下了雪,我和李玫允在校外买炒冰,她付钱的时候,一通电话卡了进来,是你的来电显示,李玫允接了电话,但那一头没有声音。你没有说话,李玫允叫了你几声,电话挂了,我们说那大概率是误触。”
“但是一直到晚上,你都没有在群里回复过讯息。”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找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住校内,也并不在生科院的学生名录上,这点很可疑。总之,我们能找的地方很有限,李玫允说大部分地点她甚至从没去过,路标模糊,她记不得,但绝不是我们常去的那些老地方。”
“最后我们在一栋银色的建筑里找到你。”
“你身边躺着另一个男人。”
“你受了刀伤,很多。但致命死因是贯穿颅腔的两颗子弹。”
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
蒋逢玉想笑一笑,好歹活跃下气氛,但她的脸很僵,手指连着手肘隐隐发麻。
“你可以认为这不算什么。我也想这样认为。”周野捉着餐刀柄慢慢地拨弄,“可我和玫允梦见的几乎一致。”
她抬起眼看向蒋逢玉,“我不想让她多想,所以没和她说。但这不是玩笑。”
“你说你做过预知梦,如果不按照指示救下对应的目标,那有很大的概率会死。”周野干巴巴咧开嘴,“朋友,这东西可能也有传染性。”
她的眼睛很黑,里面透着点束手无措和惶然,这个年纪不该考虑吃喝玩乐学习工作以外的事,生死这问题太大,人为事故又过于复杂。
“别担心。”蒋逢玉去碰碰她的手,柔软的掌心被周野折腾挫边的指甲刮了一下,有点疼,周野翻过手面,避开那块,蒋逢玉说,“我尽量让自己别那么容易死。”
周野扯了扯嘴角,“可是我觉得你很容易死。”
蒋逢玉也这么想,但她不能这么说。
不吉利。
“所以那个男人,李玫允有没有描述一些其余的身体特征?”蒋逢玉转移话题,事情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她得为自己再多找点线索,以便尽早锁定匕首杀手的身份,“除了眼睛以外那种?”
她想起周野的描述,“我死了,那他呢?”
“我和李玫允赶到的时候,你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很差,只靠最后一口气吊着。宣告死亡是医疗车来了以后发生的事。”周野别开脸,往上看了一眼,飞快地眨了眨睫毛,然后重新面向她,“躺你边上那个人,眼睛还睁着,但已经死透了。”
周野犹豫了几秒,伸手抽来一张四叠的纸巾,把它摊平后取来填写餐单用的笔,小心地勾勒出粗略的线条,半分钟后,人物轮廓初具雏形。
“这个人我没见过。”周野收笔,把纸巾推过来,“是结合我的记忆和李玫允的陈述拼凑出来的,也许不完全可靠。但也许对你有用。”
她开始不停地捏按圆珠笔头,“如果你遇到长这样的人,哪怕有一点类似,都离得越远越好。”
蒋逢玉点头,把纸巾调转角度翻来。
下巴窄而尖,整体脸型流畅,鼻梁高挺,眉眼鼻骨突出,那双形似狐狸的眼睛最具备记忆点,不怪李玫允慌乱之下只想得起挑那一块说。
只凭这双眼睛,她能有九成确定那人就是晋留宁。
另外一成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话不能说太满。
蒋逢玉举着那张纸巾细细地看,她不着痕迹地把它偏移方向,对上乐台上站于正中心位置的那人。
唱的什么鸟歌,反正也听不懂。
蒋逢玉留在这里的意图本就不是为了看现场乐队演出,更不是欣赏他那张假面做得多么巧夺天工摄人心魄。
乐队主唱是个需要抛头露面的职业,这身份不比其他,眼睛的辨识度太高不利于晋留宁藏匿于人群之中,所以他把它也改了个彻底。
靳辞危是个beta,而展明扬是个omega。
蒋逢玉想知道他如何对这一点进行伪装。
周野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她没发现异常,只是眯着眼看着展明扬,为了把气氛从死气沉沉的阴郁之中解救出来,她犀利地对他的着装打扮进行了一番点评,最后下结论:
“看起来像是会背后偷人的骚O。你知道吧,就你以前交往的那种。”
谢谢铁子送来的大嘴炮,骂人的时候没忘把她一起骂了。
乐队演出共四首曲目,全是无病呻吟或一惊一乍那类,乐台底下倒是喝彩声不断,蒋逢玉看见不少观众入座前还在问那是谁,入座后捧脸喝彩一副资深老粉的模样。
展明扬不仅斥巨资造了假面,还一并把声音也重捏了。
如果她没提前看过顾名尧给她的第一个三分之一档案文件,如果她不知道展明扬也是他的身份之一,那么蒋逢玉也会像周野这样,绝没可能把眼前这个人和那个狐狸眼杀手联系到一起。
蒋逢玉抿了一口啤酒,没品出什么高级味,她放下杯子起身时,周野正在和侍应生探讨如何合理分切那只硕大的猪肘以便打包。
“干嘛去?”周野抽了空来关心她的动向,蒋逢玉反手指了指餐厅外部贴着厕所的指标牌,“文明如厕。”
周野甩了甩手说快滚。
她有意表现得像平常那样,但表情还透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紧张,始终没能松懈下来,似乎蒋逢玉一旦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就会遭殃。
蒋逢玉沿着路标走,回头了两次,周野都像被抓包那样快速别过脸转向侍应生,专心致志地看他打包酸菜肘子。
不过蒋逢玉确实不是为了上厕所才离开卡座。
她回头也是想确认周野没有鬼鬼祟祟跟上来。
演出的几首歌已经结束,乐队几人拆卸整理完自带的器械设备,提着大包小包往餐厅内部走,看方向大概是工作人员接待室一类的房间。
展明扬没和他们一起。
蒋逢玉看着他和那名高挑的红发鼓手说了几句话,然后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走,推开了一道厚重的铁门,拐进了后头的小路。
蒋逢玉快步跟上,复古装修的红石墙角侧面标着’餐厅后脚街’字样,她将要绕过去,却与一名正面而来的侍应生撞上,索性闪得够快,那侍应生手里提着的厨余垃圾袋没撞到她身上。
“客人您好,这里是员工通道,”那侍应生伸手阻拦,对她道,“您是需要什么吗?”
蒋逢玉随意挥了挥手,装模作样掏了一把兜,“没找着吸烟区,我看这里没人管。”
侍应生一愣,手还执着地横在她身前,“这里不太合适。后脚街是附近一片餐厅的垃圾车停放点……”
蒋逢玉啧了一声,把脸板起来,“我就喜欢往那地方凑。怎么,在你们店里消费连这点自由都没了?”
她竭力回忆来校医室闹事的那些恶棍形象,“顾客是上帝你不知道?你这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来把你工号露出来,我看看经理怎么说。”
有时候横一点能省很多事。
不过比较损阴德就是了。
那侍应生低着头屈辱地给她让道,蒋逢玉趾高气昂地越过去,进入那条巷子以后脸上的大表情全收了干净。
就跟这条空无一人的后脚街一样。
她被耽误了一会儿,至多两分钟,但就是这么两分钟,她把他跟丢了。
蒋逢玉不死心,沿着弯曲的红砖道走了一段路,在Y字型岔道路口停下脚步。
一边通往垃圾中转站,另一边是热闹的小吃一条街,展明扬会选择哪一条?
算了。没必要追这一时。
蒋逢玉抬脚预备转身,腰背却蓦地一僵。
她能感觉到靠近耳根那一块的碎发因近在咫尺的呼吸小幅度飘起又落下。
她身后有人,且离得极近。
而她一直没有察觉。
蒋逢玉不动声色地放平呼吸,自然垂落的手指隐在袖口中,缓缓攥紧了那把离开卡座是顺走的餐刀。
她转过身,鼻尖擦过一片细腻而柔软的光洁皮肤,那是他的下巴。
展明扬不退不避,只是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么。”他语气平淡毫无起伏地发问,“看起来并没掌握跟踪的精髓。”
“我是个正常人。”蒋逢玉学他的语调,“正常人不需要掌握跟踪的精髓。”
他看起来比在凛阳河路收监厅那一回正常得多,起码单从脸来说是这样,但他一开口就透出一股浓浓的精神亚健康风味。
蒋逢玉往后退了一步,跟他靠得越近越让她觉得自己愈发堕落。
“你比我想得还要慢。”展明扬也往后退,轻巧地跃上身后那面砖红色的贴砖矮墙,两条长腿挂在上面,宽松的裤腿被风吹着晃荡,他由上而下看她,伸手比划着,两根瘦削修长的手指捏出一小段空隙,“慢这么多。”
这家伙怪得简直是另辟蹊径。
蒋逢玉松了劲,指腹贴在被熨暖的刀柄上,顺着他的话问:“不好意思,请问你说的慢是指哪一方面?”
展明扬看了她半分钟,说:“你没找到我。”
蒋逢玉猜她之前自己排练的那段身份揭穿加逼认内心戏是纯属多余,看样子他根本没想掩盖身份。
“嗯。现在找到了,然后呢。”她觉得自己又有点头痛发作的迹象,“你打算怎么办。”
展明扬重复一遍她的话,眉毛扬起,尾音略微上扬,“我打算逃跑。”
?什么东西?
在蒋逢玉反应过来之前,他撑着手臂站起身,纵身向矮墙后跃下,她心一紧,扒着墙沿翻上去。
他站在墙下看她,他的眼珠颜色很怪,头一晚见面时蒋逢玉就这么认为。
日光从她身后灌入他眼中,乍一看是凝实的浓黑,但瞳仁尽头泛着流动的熔岩一般的金色,很有些蛊惑性,是种诡异而危险的美丽。
她俯着上半身去捉他的衣领,展明扬避开她的手,往那一条小路的尽头退去。
“你跑什么?”蒋逢玉匪夷所思翻身下墙,快步朝他的背影追上,“不是在等我吗?”
他如果要跑,根本不用等到她耽搁几分钟后追进这条后脚街、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话再跑,早些时候就能跑得没个影了。
“你问我怎么办,这就是我的打算。”展明扬回头遥遥朝她望来一眼,“我给你放了水,所以考试作废。”
他钻进那辆停在路口的敞篷跑车内,他踩下了油门,火红的车身像一支张扬的利箭一样射出去,留给她的只剩两排扬起后融入空气中的尾气白烟。
不,也许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
蒋逢玉站在那辆车原本停靠着的路边,她弯下腰捡起一条串着红蓝交织色的神像手链,连接两端的接口部位因大力拉扯而断裂。
展明扬不会不小心到这个地步,他是故意把它留下的。
蒋逢玉把它粗鲁地揉成一团塞进衣兜,大跨步转身原路返回。
他说他比她想得更慢,又说他给她放了水,她产生了一种离奇的设想:
他在等她找到他。
他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条大学街,这家啤酒餐厅,也不是真为了接一场露天公演,只是选择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发现他。
展明扬这一身份是他的工具。
作废的考试也许会有补考机会,而他有意留下的这条手链就是线索。
他脑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为什么希望她找到他?又为什么会知道她能认出他?
神经病啊。
回学校的途中,蒋逢玉还在被这些问题困扰着,周野好几次说话没等到回音,脸色渐渐阴下去,大骂她仗着自己快死了就在她耐心的底线上胡作非为。
蒋逢玉回过神,揣在兜里的手顺着凹凸不平的神像串珠上下滑动摸索,“下午?下午我有事要干。”
“蔡教授让我去城西的定点医院收集合作课题的实验数据去。什么时候回?我也不太确定,估计今晚得在那里加会儿班了。”
周野笃着脸,过了没几分钟自己消化完了,又来和她说话,“我想着要不然去看看李玫允她姐,你要是有空咱俩还能一块儿。”
“明天吧。”蒋逢玉给自己安排日程表,“明天上午早点起,到时候给玫允先说一声。”
她和周野在宿舍楼前分别,蒋逢玉回了寝室,用今早新换的密码刷开保险柜,像上供一样把裱了塑封膜的半张老相片和一小片信纸掏出来,全程带着胶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样物品放进一只厚纸袋内。
时间也差不多了。
往城西咖啡馆还有段不断一段路,她抄起纸袋就要往外走,手机嗡地一声响起来。
是一通来自未知陌生号码的通讯邀请。
蒋逢玉接起电话,那头传出耳熟的声音,先是符谨呈,后是汪仪。
“这你赖不上我。”符谨呈的音调有点高,“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发现不对劲的。”
汪仪把她推开一点,掌握通话的主导权,她说:“你真能折腾。”
蒋逢玉嗯一声,“你真能沉得住气。”
汪仪不理会她的话里有话,语速是一贯的快,“我说过了,没到我联系你的时候,什么小动作都别做。”
“等我死了就什么小动作都没了。”蒋逢玉说,“鬼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联系我。”
汪仪打断她,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做,一分钟都不能耽搁,“班仰会见你。”
蒋逢玉一大堆没用的废话被堵住,卡了一秒,果断放弃,换了个问题,“告诉我确切的时间。”
“今晚。把货带上。”汪仪说,“你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
电话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后一秒被掐断。
蒋逢玉握着手机消化她所听到的内容。
她今晚会在顾名尧的私人晚宴上。
班仰如果真会出现在那里,绝对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和她见面。
也许她们给她派了任务。
蒋逢玉心口一绞,不愿接受这猜想。
那邪恶组织一出手,大概率意味着有人要翘辫子,也大概率意味着她将触发新的线索任务。
推进线索任务又意味着翘辫子的很可能是她本人。
但不去的代价很可能也是被偷窥狂魔顾名尧抓着把柄威胁然后翘辫子。
下午就这么空了出来。
蒋逢玉找回点备考时期临时抱佛脚的危机感,她把目前为止与觅夫人、文锦和当时明月有关的所有开放内容都看了一遍,又把顾名尧瞎编的那套恋爱笔记背了个熟。
熟到她开始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她和顾名尧真是在去年的六月相遇,在八月相爱。
洗脑的力量很可怕。
保险柜里少了两位短期租客,不过新入住了另一位。
蒋逢玉把展明扬留下的手串丢了进去。
不知道下一回见面时,他会以什么身份出现。
晚上七点,偷窥狂魔顾名尧给她派出的司机打来了电话,蒋逢玉把放弃了厚纸袋,改用一只手提牛皮包,她把班鸥宁的遗物塞在了最里层装有指纹识别锁的隔层内,提心吊胆地往大学街和栖云街交叉口的方向去。
她认出车牌号,拉开后座的门,左脚伸了一半,迟疑地收了回去。
司机从前头驾驶座的位置向后看来,带着歉意微笑,“抱歉,蒋小姐,顾先生临时联系,您有位同行乘客。”
坐在左侧靠窗口的高个青年转过头来,桀骜不驯的一张脸带着眼熟的欠扁,眉眼都是肆意张扬的英气。
“站那里不动是什么意思?”程美昔把占满座位的礼品袋子推下去,伸腿随意地踢了踢,“要进就进,不进就走,别挡门口。”
蒋逢玉别无它选。
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问题也简直是个谜。
他总不会是顾名尧的另一套备选方案吧。
车行过半,高架桥短暂地堵了一段,汽笛鸣响此起彼伏,蒋逢玉在心里默默背几个易错点,包括第一次约会时间和确认关系的契机,耳边却响起烦人的噪音。
“你和顾名尧是什么关系?”程美昔撑着头看她,板正修身的正经西服被他穿得没个正形,他拖长了语调,“我姐在外面养情人,顾名尧也这么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