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林知言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的。刚睡醒的他还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得比之前要找许多。但这茫然很快化为了惊讶-

一他换好衣服照常去隔壁找旋姻的时候，只见餐厅里撒了满地的白粥，碗和勺子的碎片混合其中，看不见旋画的身影。周围的人见他提前过来，有些惊讶。但很快一个小警员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刚刚本来好好吃着饭呢，旋姻小姐突然就把碗掀了，也不让我们靠......

再往里面走了几步，林知言才看到，旋婳蜷缩在餐桌下面，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似的，周围围着几个警员劝她先出来，她却一言不发。

直到一个女警尝试着上前把

她拉出来，她突然抱着头尖叫:“别过来!

"别碰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声音中的凄厉却仿佛在屋子里久久盘旋不散，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时手足无措，见到林知言过来，如同看见了救星:“林先生你来了!”林知言跟旋姻比跟他们更加熟稔，他也皱着眉，轻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其他人都摇摇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林知言干脆蹲下身去，轻轻地喊了一声:“旋画?”

旋姻没有回答。她低着头，脊背靠在餐桌的桌角，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和胸都深深地埋在，像是靠藏起柔软腹部给自己安全感的小兽一样，看不清楚表情。周围的人想说话，林知言先一步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把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安静。

我来。他做了一个口型。然后半跪着，往前膝行了几步，动作非常轻，几乎听不见声音。

“旋画?”他一边靠近，一边轻声用近乎哄诱的声音低声说，“昨天晚上睡觉前不还好好的吗?是做噩梦了吗?”听到“睡觉前”三个字的声音，旋婳的身体轻轻一震。而林知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继续靠近，俯身，钻进了餐桌下面。因为他身材高大，几乎有点狼狈地弯着腰:“昨天晚上给你讲睡前故事，你还没听到结局就睡着了。你不想听那个故事了吗?

越来越近了。林知言一低头就能碰到他。他顿了顿，轻轻把手放在旋姻的肩膀上。

“出什么事了?"

离得很近的情况下，林知言才感觉到掌心下的肩膀....竟然在发抖。他一时失声，见旋姻抬起头。

她发丝散乱，眼角悬着一滴泪，在昏暗的桌下闪着晶莹的光，那么刺目，仿佛在引诱人为她拭去泪水。“出....什么事了?不可以告诉我吗?”话说出口，林知言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发哑。

“林知言....他听到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餐桌下的空间突然一下变得拥挤而暖昧，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她便不顾一切地靠过来，以一种孱弱而颤栗的姿态，祈求帮助。

心脏快速跳动，血液在血管里奔流，耳膜鼓噪的

一声声声响里，林知言却听到她问:

“裴浩真的已经死了对吧?”

她顿了顿。掀起衣摆，像小兽哽咽着露出柔软的腹部，雪白的一片在昏暗中莹莹，但更为引人注目的却是她小腹上一个鲜红的指印。那指印明显是谁用力地按过，手指严丝合缝地贴在肌肤上，留下隐秘的暗示和宣告。甚至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痕迹。

仿佛浑身滚沸的血一瞬间倒流，而林知言听到旋姻带着哭腔，近乎崩溃地说

....回来找我了了。

柔软的身躯扑入怀抱，仿佛抱着一捧水那样无措。紧接着，是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我好害....知言，帮帮我......"

落在林知言的耳朵里，他听到的仿佛是

你能帮我，再杀他一次吗?

心理咨询室的大门打开，发出了“吱嘎”一声沉闷的声响。

林知言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快步迎上去，赵渊正带着旋姻往外走，两人

高一低，一

黑一白，身形很

是和谐，赵渊主动弯着腰跟

旋姻低声说着什么，神情是从没有见过的和缓。旋姻眼眶微红，应该是哭过，但表情很放松，不像早上那样恍惚紧绷了。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能不吃药吗?赵医生，我不喜欢吃药，我觉得我很正常，没有问题.....

“.....不行。药必须吃，我给你再开几个检查单，你过几天把检查做了，再来看看情况。”

林知言皱了皱眉，某种不安和酸软瞬间漫上他的心头，他下意识站起身，喊了一句:“旋姻。”

然后就见旋画眼睛一亮，像一只归巢的鸟儿般扑进他怀里。林知言这才舒展眉头，环抱住旋姻，一抬头，正对上赵渊的眼神。他挑眉。

这下轮到赵渊皱眉了。

检查完毕，赵渊挨个看过给旋姻拿的药，提出要去看看旋姻正在画的那幅画。医生的要求当然不能拒绝，于是来时的三人回程时变成了四人，到了家，旋婳将赵渊带进了画室，那幅画就静静地躺在画架上，以一种忧郁而怜悯的目光“就在这里了，赵医生你随便看。”

画室整齐而干净，旋姻记得昨晚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屋子里还全是散落的纸和画笔，洗笔筒里的水也没有倒掉:“应该是林知言走的时候把它收拾干净了。”赵渊皱眉:“之前听你说，你丈夫离开时候，一直是林先生在照顾你吗?”

“嗯。”旋姻垂眼，说到林知言，她就忍不住笑起来，这笑容在一直沉默死寂的脸颊上显得灿烂无比，“他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赵渊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垂下，落在旋婳的手上。

从下车开始，林知言就主动签住了旋姻的手。虽然牵手的时候，林知言说的是担心旋姻会害怕，但一直到进屋，两人都没有放开，相反林知言还靠得更近了，两人几乎是紧挨着。从赵渊的角度来看，旋姻的姿态很放松，她很信赖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几乎是全心全意地依赖。

旋姻所告诉他的情况也是这样。这个男人从她的丈夫离世后，就以一种温和而无从拒绝的姿态侵入了她的生活，对于一个失去依靠的女孩来....他是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进入了她的生活。

赵渊是章谢拜托他的私人关系才找到的心理医生，他也从章谢那里了解了一些案件的结果，知道章谢在怀疑林知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此刻，他注视着互相依偎的两人，注视着林知言满足的微表情，一个念头才钻入他的脑海。一如果林知言是故意，用这种姿态，让旋画依赖他，离不开他的呢?

如果是林知言故意装神弄鬼吓她，让她只能依赖他的呢?

他眼皮一跳，垂下眼，给了章谢一个眼神，示意他待会儿出去谈谈。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夜幕再次降临，一整天的经历仿佛是一场噩梦般，从心理咨询室回来后，旋姻就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了，这让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但她已经不敢再一个人睡觉了。洗漱完之后，正抱着浴巾在浴室前犹豫，却见章谢走了过来。

“?”她本来想问章谢有什么事，却见章谢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走过来，将旋姻带到了外面注意不到的背光处，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在旋姻惊愕的目光中，把这支手机摊开放在掌心:“我给你买了一个新手机....别怕。”旋婳盯着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只感觉呼吸急促起来，天旋地转。章谢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你相信我吗?”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章谢目光灼灼。

“你之前的那两个手机离开你之后，嫌疑人就再也没有发过短信了。这代表他在你身边，而且，他知道你的手机不在身边。”“所以，这个手机里面所有的通话和短信记录，都是和市局的电脑连接的。你拿着它不会发生任何事。“但是，如果有谁要用你的手机给自己发短信，所有的消息和记录都会汇总到市局的电脑里，我们就能抓住背后捣鬼的那个人了。”“我....”旋有点害怕，下意识想蜷缩起来，但章谢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

高大的男人倾身，语气是诚恳的，只是目光灼灼，仿佛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着光的珍珠。

“帮帮我，旋姻。”

事到如今，他还是相信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吗?

“.....”旋犹豫着，章谢没有逼迫她，但那双眼睛，却仿佛在催促她伸出手，拿起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他的目光像一柄剑，尖锐凌厉、光华熠熠，充满了正义感。这种正义会灼烧一切昏暗的，隐藏在黑暗中的灵魂。旋姻下意识转开了眼，接过手机。“别跟任何人说。”章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