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蕾期(1 / 1)

菟丝花 糯米词 2132 字 10个月前

旋姻神情恍惚,林知言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劝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止住哭腔。抬起脸时,一张苍白的小脸哭得狼狈,泪水把整张脸都打湿了,可她哭的时候又几乎没有声音,让人心里发闷。屋里一切都乱糟糟的。昨天打翻的水桶和画都还没收拾,紧接着就是那条诡异的短信,然后是报警、去警局做笔录,再回到家做完搜证和勘察已经是深夜了,旋姻等人简单收拾了就睡下了,紧跟着就是第二天早晨的短信,又是好一阵人仰马翻,根本没时间去收拾房间里散乱的东西。直到第二轮搜证走完,才勉强有些清净。这一大早的大家都还没吃东西,找人跑去买了点包子面包当早饭,旋姻几人和一帮守夜的警员凑合着用旋姻家的餐厅和客厅吃了一顿,换班的换班,回市局登记新案情的、把证据送回登记筛查的,忙成一片。早饭旋嫡吃得不多,她本来就作息不规律很少吃早饭,胃是情绪器官,担惊受怕和哭过之后,就吃得更少了。林知言把果酱涂上叶司,他涂得很仔细,把略有些坚硬的叶司边也涂满果酱,然后拿着餐刀小心地切开叶司边和里面柔软的部分,然后把叶司边塞给旋画旋姻拒绝了一下,没拒绝成,拎着吐司边像拎着什么长条饼干似地一点点地嚼

林知言也把吐司塞自己嘴里,几口咬了吞下去,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

旋姻喜欢吃吐司边,她说吐司内里太软了,只有吐司边才有嚼劲。她就是有这种很反常识的小习惯,不怪裴浩总嘲笑她没有公主命。她吃东西的时候也没什么仪态焦虑,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像小孩子吃那种皮筋似的一长条橡皮糖一样慢慢从头吃到尾巴,看人吃东西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或许是阻光太好了,一切都给人温馨舒适的感觉,让一种名为幸福的暖意慢慢漫上人的心房吃完东西旋画才勉强回了点神,配合差把该做的笔录这里的都做好答了字,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发呆。才提出要去画画她这么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能想起来画画就说明心情好多了,精神也恢复了。裴洁刚死那段时间,旋姻也是靠画画才慢慢走出阴影的只是画室还很乱,旋姻借用牧肆的电话给画廊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新画框来,一回头,三个男人已经自觉进了屋帮忙收拾了旋姻把手机还给牧肆

,在他身边蹲下身来。之前那些帮忙收拾房间的警员没敢动她的画,但很明显,倒在地面的这一幅画已经彻底毁了,晕染开的水渍和颜料渍毁掉了整幅画的美感,水渍浸得太深,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了。旋嫡拿来剪刀,沿着画布边缘把画布从画框上剪开。这幅画长宽都接近六米,再大的门也出不去,只能先拆开再搬走“可惜了。”牧肆在一旁惋惜地说,“这幅画你画了很久吧,不打算再画它了吗?”他听到旋嫡的电适,她让画廊送来的新画框是一米乘以二米的,跟现在的画幅不是一个尺寸。“不。”旋姻摇摇头,“重新画一遍罢了.....这幅画我已经卖掉了。

快完成的画作提前卖掉也不是什么奇事,“卖家本来就希望这幅画能小一些,现在重新画倒是刚刚好。牧肆“嘶”了一声。画幅的改变意味着很多想法和构思的丢失,更何况重新画一遍,对于画家也是不小折磨。但现在.....旋姻缺钱。裴浩的遗产她拿不到,就连现在的房子也会被收走一是的,这栋房子是裴浩名下的资产之一,裴浩名下的房产不止这些,但从时间上来看,这一栋是最久远的,可以追溯到八年前,在裴浩还没发迹的时候。旋画在这里住了八年,对这栋房子应该很有感情但相应的,这栋房间也是裴浩名下房产里最朴素的一栋。这意味着,旋姻不用花太多钱就可以自己买下这栋房子一一如果她能把这幅画卖掉的话。旋姻不会愿意接受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赠与的,

牧肆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拿过旋姻手里的剪刀替她干活去了。画布太大,他慢慢地从蹲到跪,探着上半身剪了一段距离之后,随手摸了一下画布,咦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牧肆嘴上这样说着,却皱着眉,用指尖一点点顺着画布上笔触的轮廓描摹。

画廊不远,画框是电话里挑好的,很快就送到了。几人帮旋姻把画框搬进了房间,架在画架上,接下来就是旋姻的工作时间了,三个大男人不好挤在屋里打扰,告别后往外走,林知言走在最后,关上门时见牧肆还蹲在地上研究那块被剪下来的画布:“怎么了?

牧肆皱着眉。他指尖夹着那一块画布,用拇指的指腹细细地顺着画笔的方向摩挲

”....有点奇怪。”牧肆低着头,“你们闻到了吗?血腥味。

“屋子里一直都有血腥味。”章谢说。职业使然,他对于血腥味毕竟敏感

林知言更是早就知道屋子里血腥味的来源,他比章谢和牧肆更有猜测。裴浩死了之后,那血腥味淡去了不少。但说出来可能让旋嫡为难。裴浩都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林知言语气平淡地为旋嫡掩饰:“昨天我在房间里不小心踩到了笔刀,流了点血在画布上,可能是这个味道吧。‘”但还是很奇怪......”牧肆慢声道。

“你们看,这个红色的颜料痕迹和群青色的颜料痕迹不一样。这里群青色更有颗粒感,笔触也更厚重,这是矿石颜料的特性。但这个红色部分笔触很平滑,颗粒感少,而且画布浸透得更深。这就已经完全是绘画艺术的范畴了,林知言和章谢都听得半懂不懂,也就只有他这样的画家会这么敏感:“意思是这两种颜色用到的颜料来源是不一样的?“这是正常的。”牧肆看了一眼他们,“不正常的地方是,你们发现了吗?

他将画布上红色的那一块单独拎起来,放在他们眼皮底下:

这一块红色变得更深了。

“.....”完全看不出来

画布上红色的那一块是心脏部分,旋姻本就用各种不同深浅的红色来描绘细节,不同的光线更是能影响人眼对于色彩的感知,乍一看上去都很难分辨出它们的区别,更别说去记住哪一块颜色的不同了。牧肆摸着那一块画布,垂下眼,摩挲了好半天:....很奇怪。颜料确实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轻微的变深,但.....我还从来没见过变色这么剧烈的颜料。章谢二话不说,蹲下身拿起画布:“拿去做个检测就知道了。

“等一下!”牧肆拿起剪刀,在章谢的默许下剪下一块布料,放进包里,“我拿回去跟我的颜料对比一下,再想想。”有结果通知我。”章谢颔首

之前旋姻的画一直挂在墙上,看起来跟案件没有丝毫联系,章谢他们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牧肆提出了疑点一一虽然这疑点的方向也很奇怪,但好歹是给停滞了许多天的线索新开了一个方向,一连垂头丧气的警员们像是打了鸡血似地嗷嗷叫着就冲去做检查了,章谢把画布交给他们,一回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林知言。

“走吧。”他对林知言说。

”什么?”林知言故作不解

”做笔录。”竟谢皮笑肉不笑,“林先生,对于昨天你最后一个离开旋画的身边,而她次日再见到人时。脸上急多出了一个牙印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解释?早知道是这样,就算出了这么多事,那个牙印也不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林知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面上丝毫不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章谢不为所动,针锋相对:“做完笔录说不定就知道了。

他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加重了语气:“请吧。

林知言点点头,顺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画室,感慨道:“章警官。“嗯?”章谢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明显不乐意搭理他

“你有没有想过....”林知言丝毫不恼,慢慢地说,“如果人死后,还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上,他会先去找谁呢?这话的意思,就是暗示章谢他没有咬过旋嫡,说不定一切都是裴造的鬼魂做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光荣的无神论者。”章谢似笑非笑,“不过如果鬼魂真的存在,我倒是希望他先来找我,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不过.....很多传说里都说枉死的冤魂会记住杀死自己的人,如果他还能去找谁,我想他应该会去找杀死自己的那个人吧。他打量着林知言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完全不像个成年人,反而像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即使谈到这个话题,林知唁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就是不知道,那个杀人凶手会不会害怕了。

林知言忽然笑了一下:“章警官,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个杀人凶手连杀人都不怕,还会怕被自己杀掉的鬼吗?

”.....”章谢挑眉,“你知道那个凶手不怕?

“猜的。”林知言的回答滴水不漏,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裴浩的死,跟我那栋房子凶杀案的凶手也逃不开关系,不过幸好,裴洁没有死在屋子里。他的声音有点嘲讽,像是在讲一个冷笑话,只不过两人都没有笑,“不然这一层的两户,都要变成凶宅了。笔录没有做多久,因为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一个牙印也代表不了什么,林知言当天就被放了回去,

次日,他起了一个大早,准备按照新买的食谱上的教程做一个甜品哄旋姻尝一尝,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女警。“旋姻还没醒吗?”他随口问,很熟稔地玄关换鞋

“不,她.....”女警却有些犹豫

“怎么了?”林知言抬起头问,心中莫名地有些不详的预兆升起。

“旋小姐她.....昨天一直在画画。”女警的声音越来越低,“她通了宵,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回去睡觉,说买家要画要得着急。林知言皱眉。旋姻作息不规律,通宵画画也算是常态。只是,她昨天又是受惊又是大哭,精力应该很不济才对,通宵熬得住吗?他快步走到画室,敲门

门里很快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开门的是旋嫡,她一个人在画室坐了一晚上,但精神依然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神采奕奕,大约是正画到兴起,脸颊上还沾着一块红色的颜料。”听说你昨晚通宵画画。”林知言皱起眉,“你还好吗?现在先去先睡一觉?

“不用!我很快就画完了!”旋姻很快回答,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虚弱。仔细看去,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惨白,眼窝凹下去,一看就是非常疲条的样子,只是精神头十足,很容易忽视掉这些身体反馈的最真实的细节“不行,你现在应该去吃点东西然后睡觉....”林知言心头那股奇怪的不安感变得更重了,他忽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从屋子里传来。那是非常新鲜的血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林知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伸手抓住旋姻的手臂,想拉开她看一眼她身后的画室,忽然,旋婀“嘶”林知言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低下头,只见白色的衣袖后面,正透出血迹来

一股奇怪的慌乱猛然袭击了他。他拉开旋嫡的衣袖,原本就布满伤口的苍白手臂上,又添上了几道崭新的划痕....裴浩不是死了吗?是谁弄的?

那一瞬间林知言只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但紧接着,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旋姻看着他,一言不发。她的瞳孔还是那样清澈,看着人的时候,能让人心跳加速。但她没有丝毫慌乱,似乎也并不觉得,手臂上有划痕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林知言几乎是慌乱地打开手机

那是章谢的电话,这个时间。应该是画布上的颜料成分检测出来了,林知言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但他还没来得及接通,另一条消息忽然跳了出来,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完会理解完那条消息代表什章思的时候,他已经把上面的文字读完了

那是来自牧肆的消息,言简意赅

[牧肆:画上的是血。]

[牧肆:旋嫡没有手机,我联系不到她。你让她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