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小蝙蝠, 我就说这会是最有意思的一场的表演吧。”

“叛逆的小鸟……被杀死的小鸟……天真的知更鸟、正义的知更鸟终会死于猎人的枪下。”

“那么活下来的小鸟会成为什么呢？”

“哈哈——小蝙蝠，太有趣了！”

布鲁斯暴怒：“闭嘴！”

“我警告过你，不许靠近他！”

带血的冷硬拳头砸断了小丑的鼻梁, 鲜血彻底涂满了小丑那张漆白的脸。

血渗进他的眼睛里, 疼痛让他的躯体控制不住痉挛蜷缩，但他的喉腔里仍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越是疼痛, 越能让他感觉到兴奋。

小丑对维维安的疯狂满意极了, 知更鸟的出现是最大的惊喜。

作为有情有义的小丑，他怎么能不把这份快乐分享给他的死对头小蝙蝠呢？

小丑满意地感受着布鲁斯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怒火。

直到维维安质问他的父亲。

“为什么？”

满身暴怒气息的布鲁斯身体骤然一僵，鲜血淋漓的拳头也停滞了一瞬。

不过下一秒，布鲁斯仍然狠狠打断了小丑的肋骨，如同曾经每一次抓住小丑时一样，用绳索将他牢牢捆绑住, 带上口枷, 止住他疯狂的笑声。

然后布鲁斯站起身, 一步步靠近维维安。

隔着一面玻璃镜似的蓝色光幕, 那双饱含风霜与寒冰的钢蓝色眼睛, 此刻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孩子……陌生又熟悉。

维维安摘了面具, 露出了那张不可置信的、悲伤的脸，还带着一丝像是被背叛的指责。

“为什么？”布鲁斯却反问，“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维维安·韦恩！”

“为什么你会是知更鸟！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一声声的质问如同巨石压在维维安的身上。

“Vivi……”

布鲁斯摘下面具, 紧握着拳, 腥臭的鲜血滴在泥地里，那双钢蓝色眼眸中的悲伤与失望再也无法遮掩, 他提了口气, 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维维安在他一声声利斥下, 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可握着刀的手却又突然松了劲，质问的目光在布鲁斯一句句的反问中消弭，反而变得平和起来。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认可我的行为。”维维安淡淡地说，“你一定会认为我的行为很过分……屠杀、囚禁、镇压，但我不后悔，因为我同时也知道，这是必要的。”

维维安轻轻笑了笑，把话题转移到哥谭上：“Dad，你认为现在的哥谭看起来怎么样？”

布鲁斯：“……”

维维安看起来有些兴奋：“不需要那群废物警察和检察官，我也能让犯罪率下降，这不正是你希望看见的哥谭吗？”

布鲁斯眼中的风暴越来越猛烈，不被他转移话题，而再次反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维维安神色怔怔：“Dad……”

尽管他知道布鲁斯一定会因为他的做法而暴怒，却仍然在面对那双钢蓝色眼睛中的怀疑、警惕、失望和愤怒时，被深深刺痛了。

梦境与现实交叠重合，维维安踉跄着后退，后背却抵在了蓝色的光幕上，这是布鲁斯和小丑、卢瑟合作，精心为他设下的陷阱。

“维维安·韦恩——！”

他的语气是那么愤怒又失望。

维维安辩驳：“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们。”

“保护？”布鲁斯难以相信，“你认为这是保护？”

“Dad……”

维维安愣愣地，近乎自虐般地接受着来自父亲的警惕和愤怒。

那目光像一把剑，一把早早就悬在他头顶的剑，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握紧长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又慢慢松了劲。

他不想在布鲁斯面前这么做，哪怕他知道只要时间重启，布鲁斯不会再记得发生过什么，也仍然不想这么做。

但他会更警惕，也会做的更好。

于是他辩驳：“是，这是保护。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我不需要你的这种保护！”布鲁斯一拳砸在蓝色光幕上，他的愤怒没有丝毫减缓，“我只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会发生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维维安神色一滞，喃喃：“你不需要？”

“维维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

维维安的眼睛空茫茫地，无数记忆在脑中不断闪现——毁灭在魔女裙摆下的哥谭，断壁残垣里那一具具熟悉的尸体……

他怔怔地看着布鲁斯愤怒的面孔，脸上滑落冰凉的液体。

布鲁斯突然收了声，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维维安的脸，却被蓝色的光幕隔挡。

他轻声：“Vivi……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无论真相有多么残酷，那都不该是你一个人来承担。”

“我是你的父亲，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应该是我来保护你，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作战……”

维维安绷紧的身体骤然软了下来，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

他听着布鲁斯的劝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

他尝到苦涩的咸味，却想起了铁锈味的鲜血。

维维安骤然失控，嘶声：“——你骗我，你们所有人都骗我！没有人会陪我战斗到最后，你们让我一次次目睹死亡，一次次失去希望……”

“不、不是——”他突然摇头，语气一改，“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是带来灾难的人，我才是罪恶的源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所有人……”

“维维安……Vivi——！”布鲁斯看着他如同癔症一般疯疯癫癫地说话，猛然一振。

将要发生的事几乎让他目呲欲裂。

维维安沉溺在无数次轮回中腐烂的记忆里，他失了神，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般。

他被那些痛苦的记忆折磨到浑身无力，唯有握着刀的那只手还剩下最后一丝力气。

他缓慢地抬起长刀……如同过往的每一次那样。

蓝色的光幕骤然消失，布鲁斯没有任何阻碍地遏止了维维安的手。

“维维安——！你怎么能——”布鲁斯近乎颤抖地抱着维维安，这是他的孩子，差一点，他就要看着他维维安在他面前死去。

“Vivi，看着我，不要沉溺在那些虚假的记忆里。”布鲁斯低声说，嗓音发抖，“我没有死，其他人也没有……”

维维安悲伤地看着他：“……Dad，那不是虚假的记忆。”

布鲁斯：“……！”

维维安：“你是蝙蝠侠，是最棒的侦探，你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对吗？”

“你能保证这一次不会再死去吗？”

布鲁斯沉默着。

维维安却笑了，“你不能，对吗？”

“因为哪怕你不知道我口中的灾难是什么，在你那无数个备用计划中，也一定坦然地规划了自己的死亡。”

“你总是这样！你们都是这样！”

“我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不肯接受自己罪孽深重，还以为能有赎罪的机会。”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维维安无助地看着布鲁斯，绝望而悲伤：“Dad……我……”

“我的真的好累啊……”

他甚至无法寻求死亡的解脱，只能被动的接受一切因他而起的悲剧。

“那就交给我。”布鲁斯目光坚定，“我来寻找破解的办法。”

维维安摇头：“你做不到的。这是无数次的死亡结局告诉我的答案。”

布鲁斯：“死亡是不可避免。”

很早以前，从他选择成为蝙蝠侠的那一天起，危险和死亡便如影随形。

这是哥谭骑士接受的宿命，尽管他并不相信宿命论。

“是吗？”维维安讥讽地看着他，“死亡不可避免，那么——”

刀锋凛冽，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黑金刀面映着小丑半张血淋淋的脸。

“你能接受我杀了他吗？”

蝙蝠镖在空中炸开烟雾，钩索拖拽着小丑将他带离。

布鲁斯将维维安扑倒，他暴怒：“维维安——！”

“死亡……为什么——”维维安侧头看见了又一次被蝙蝠侠救下的小丑。

口枷封住了他的嘴，让他尖锐的笑声无法传出，却并不影响他观看这出父子反目的精彩表演。

他笑得浑身颤栗，腹部颤抖，整个人蜷缩起来，脸上混合着鲜血、汗珠、灰尘，还有因为狂笑而溢出的泪水。

他实在太兴奋了！

不期然的，维维安对上了小丑那双森冷阴绿的眼睛，眼里含着疯癫的笑意。

终于，他从一个疯子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狼狈、偏执、疯癫，……另一个疯子？那是他？

恍然间，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祈求小丑杀死他那一条时间线。

哥谭在魔女之夜的摧毁下几近毁灭，大半超英战死，活着的寥寥无几。

而灾难却远没有结束，魔法少女们的信仰接二连三地被击溃，象征希望的灵魂宝石溢满污浊。

没有足够的悲叹之种，也不再拥有坚不可摧的信仰。

哥谭的毁灭近在咫尺，不到一天，仅存的魔法少女们全数堕落，魔女灾难卷土重来。

而维维安……

他在埋葬了所有死去的超级英雄后，找到了幸存的小丑，同时也是这场灾难的主导者。

他祈求小丑杀死自己。

当辛辣刺鼻的化学药剂咕噜噜灌进他的口鼻，小丑的嗓音如同毒蛇般一寸寸将他的脖颈缠绕，收缩、窒息。

死亡的感觉来的很快，小丑的声音很轻，轻到意识模糊的维维安直至现在他想起他说过什么：

“维维安，好孩子……从今以后，你也会和我一样。”

维维安猛然清醒过来。

他被布鲁斯钳制着，父亲的爱意和责任让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他的眼里浸染着风暴。

然而维维安却看见了布鲁斯钢蓝色眼眸的痛苦与挣扎。

不远处，丘比的身形缓缓显出，血粉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维维安，也只注视维维安，没有丝毫感情。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维维安此刻感觉自己像是被掩埋在了荒无人烟的冰川，孤寂、寒冷、绝望……

他想要贪婪地抓住最后一丝温暖，不惜拼了命，哪怕这个世界将要毁灭。

……

连续一个月，超级英雄的话题在各大网站都是爆火状态。

全世界都乐此不疲地谈论着此前的超级英雄失踪事件。

他们还记得，两大联盟的超级英雄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直接造成了全网瘫痪。

热度空前绝后。

所有人都在猜测，超级英雄们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去哪儿了？做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还是说如同此前的阴谋论一样，他们其实都被新的超级英雄知更鸟囚禁了？

阴谋论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论据就是，自从正联和复联回归后，知更鸟就消失了，哥谭也重新回到了蝙蝠家族的掌控中。

对于网络上的种种猜测，两大联盟的超英们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他们很忙，忙着为即将来临的风暴灾难做准备。

看似平静和谐的地球，早已暗潮涌动。

除开威胁整个地球的大事件，两大联盟的内部也相当不太平。

复联回归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神盾局早就透成筛子，变成了蛇盾局。

至于正义联盟，主要矛盾集中在了蝙蝠侠身上。

超英们被救出来后，得知这场囚禁事件的真相，差点纷纷惊吓下巴。

尤其是正义联盟的成员和维维安的兄弟们，他们对维维安的了解要比复联的超英们多得多。

这种感觉就像是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原本娇养的柔弱可爱小喵咪长成了巨型喵星人，然后将人类取而代之，主宠地位彻底颠倒。

总之，就是很震惊！

正联的超英们都想见见维维安，布鲁斯说的语焉不详，他们想知道为什么维维安会突然变成这样。

可惜，这件事被他们的联盟顾问直接否决了。

没有人知道维维安在哪儿，他们的疑问只能从布鲁斯传递的消息中寻找蛛丝马迹。

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除了布鲁斯，没人知道他被关在哪儿。

……

黑门监狱。

最深处，有一间完全封闭隐秘的牢房。

四四方方的一人间，没有窗户，但顶部有通风排气口，房间内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头顶的灯光明亮，不会让人因为房间昏暗而不适。

一张狭窄的铁床靠墙摆放，床对面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桌，上面摆着五六本书，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彩绘漫画。

维维安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这本漫画，一张纸条突然从中掉出来。

【Vivi，你还好吗？我是迪克……】

说是纸条实在太谦虚了，其实这就是一封厚厚的信，塞在漫画书里，把书撑得鼓鼓囊囊的，一眼就让人看出里面夹着东西。

但迪克不怕被人看见，相反，他就是故意要让布鲁斯看见这封信。

这封信里面除了迪克那一大堆唠叨的话，还有阿福和提姆，甚至末尾还有几句达米安写的话。

杰森不愿意和迪克他们混在一起，他单独写了一封信也夹在漫画书里，大概两三张纸的内容。

维维安仔仔细细地看完了信，然后把自己之前写好的信封从抽屉里拿出来，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门上很快打开了一个两指宽的小口，维维安看见一双熟悉的蓝眼睛一闪而过，很快戴着凯夫拉手套的双指拿走他递到小口处的信封。

然后蝙蝠侠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维维安：“我没什么要说的，蝙蝠侠，你走吧。”

他知道布鲁斯一直想让他坦白不同时间线发生的事，但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没必要告诉其他人。

蝙蝠侠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维维安在这时又突然叫住了他：“蝙蝠侠，等等——”

维维安：“已经到冬天了，对吗？”

牢房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没办法确认日期，时间长了，只能凭感觉推算日期。

布鲁斯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开口：“还有一周就是圣诞节。”

维维安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摸着手腕上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手铐顿了顿，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只能凭触觉感知。

维维安恢复了平静，眼神微微闪烁，他张了张嘴，语气缓和：“B……Dad，圣诞节那天你会来吗？”

很长一段沉默，就在维维安慢慢垂下眼，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布鲁斯轻声说：“我会来。”

维维安愣了下：“哦，那Dad……圣诞节见。”

维维安挥了挥手，隔着门上的窄小探视口，布鲁斯能看见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

他在心底默默说：Vivi，圣诞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