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莉莉丝有点无措地看向身边的其他女巫, 试图让同伴帮自己补救一下，“我没……”

薇薇安试图安抚住萝丝：“殿下。”

“——我要听。”

萝丝上前两步，抓住莉莉丝的衣角, 几乎有些急切地问, “莉莉丝教母，既然是对我的诅咒, 那我不该有权利知道吗？”

她虽然还小, 但是脑子非常聪明，有远超于同龄人的判断能力。

她环视了一圈女巫们躲避的视线，艰难道，“真的有这件事？”

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这件事几乎所有女巫都不敢提, 因为这个秘密被隐瞒显然不是为了格蕾丝，而是为了保护萝丝。

萝丝却说：“如果你们不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自己去问格蕾丝。”

“公主殿下。”

薇薇安叹一口气，挣扎许久, 看了一圈其他女巫, 最终决定自己来当这个坏人, “你知道的，在你一周岁生日的时候, 我们都为你送上了祝福。”

而萝丝一天天长大, 这些女巫怀着美好期待送上的祝福都一一兑现了。

聪明的头脑，美丽的容貌，善良的品格……她是个几乎完美的女孩。

“而那一天, 格蕾丝也来了。”

薇薇安说道，“国王陛下并没有邀请她, 她或许是出于愤怒, 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总之……她对你降下诅咒。”

诅咒的内容她考虑良久，实在说不出口，只说，“而她说，解决诅咒唯一的方法，是让她当你的教母。”

在她们看来，这显然是不拿公主生命当回事的威胁。

所以往后六年，格蕾丝都扮演着大反派的角色。

“当然，殿下，你不用害怕。”

薇薇安马上补充说，“为了解除这个诅咒，我们都做了很多的努力……而且现在格蕾丝的确是你的教母，那个不幸的诅咒应该也不会兑现，即便……有什么意外，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她的手握住萝丝的手，温柔说，“萝丝公主，我们都很爱你，除了格蕾丝以外，有很多很多人都爱着你，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你的。”

萝丝站在原地，缓慢地消化着这段话。

她能够理解这里的每个字，可是她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合逻辑呀。

如果诅咒她，直接让她在十五岁那天去死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当她的教母呢？

既然当了她的教母，又为什么不出席她人生的重大场合，不参与她的生命里，直到今年才意外和她相遇呢？

格蕾丝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况且，格蕾丝对她的好还历历在目。

她带着自己飞行，她教自己学魔法，她一次又一次接住摔倒的自己，鼓励她继续，她在危急关头赶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

这些都是真的。

如果格蕾丝想害自己的话，完全可以放任自己去死呀。

“……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萝丝喃喃说，“一定还有什么原因的！”

她们从来没接触过格蕾丝，所以她们不知道格蕾丝是怎么样的人。

萝丝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往楼梯的方向走。

“萝丝公主！”

“不用跟来。”

萝丝没回头道，“我要去见格蕾丝。”

她深吸了一口气，孩童般稚嫩的声音里却带着属于公主的气场和坚定，“如果真有诅咒，那是我和格蕾丝之间的事情，所以，我会单独问她。”

萝丝走上楼梯。

格蕾丝的房间她也来过很多次，很快地就找到了。

她像往常一样，敲一敲门，不用等到回应就可以走进去。

“格蕾丝。”

“结束啦？你们还聊得挺久的嘛。”

格蕾丝上前，准备牵起她手的时候，却见萝丝不留痕迹地后撤了一步。

格蕾丝一愣，看到萝丝抬起了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看着自己。

“格蕾丝，你讨厌我吗？”

萝丝问。

“当然不啊。”

格蕾丝弯一点腰，失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萝丝看着她，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所以，格蕾丝为什么会对我施加死亡诅咒呢？”

格蕾丝蓦地一怔。

系统“啊哦”：一声：“被发现了吧。”

“……”

格蕾丝在内心无语半晌，“有些女巫魔力不高就算了，没想到智商也不高。”

不让萝丝知道诅咒本来是对的。

她本来就没必要知道，只要平稳度过十五岁就好了，没想到因为她们实在太讨厌自己，竟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萝丝。

萝丝看起来很镇静，实际内心还是有所动摇的。

而此刻，望着格蕾丝微微变化的表情，她禁不住有点发抖起来：“难道……是真的吗？”

格蕾丝脑中飞速划过几十种借口，最终关上房间门，蹲下身来，平视她：“萝丝，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萝丝看着格蕾丝的眼睛。

……没有办法不相信她。

格蕾丝一次又一次地救了她。

对萝丝来说，曾经在狼嘴下濒临死亡的时候，格蕾丝从天而降，就像是她的神一样。

她是她的教母，老师，朋友，恩人。

她怎么能不信格蕾丝呢？

萝丝沉默许久后，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格蕾丝拥抱住她：“谢谢你。”

很好。

这段时间没白养。

“好了，萝丝，我会告诉你真相，但这还是一个只有我们能知道的秘密。”

格蕾丝伸出小指，请求地看向她，“好吗？”

萝丝想伸出手，却又有点犹豫。

格蕾丝会是想骗她吗？

她看着格蕾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和她勾了勾手指：“好。”

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她能看出来格蕾丝不是坏人。

格蕾丝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萝丝也并不觉得她会害自己。

她只是想听一个确切的答案。

系统：“……”

太天真了！

警惕格蕾丝骗局啊！

而格蕾丝也开启了她的故事会模式：“萝丝，你也知道我一直不受欢迎。无论是你出生，还是过生日，我也从来没有被邀请的机会。”

“当然，其实我并不在意，因为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但那一天，我为什么没被邀请也要坚持到场。”

她顿了一下，说。“因为我用魔法看见了你的未来。”

“萝丝……你身上背负着一个死亡劫难，会在你十五岁那年兑现。”

“我知道，你的十二位教母都很爱你，如果知道这件事，她们也会想办法保护你。但这个劫难实在很棘手，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而她们的魔力……”

格蕾丝刻意停顿了一下，没有点明，只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来。

简单来说，太菜了。

十二个人加在一起连更改格蕾丝的诅咒都做不到，还说什么保护她。

甚至在剩下的人里魔力最强的薇薇安费了半天劲给萝丝施加的保护魔法，也只是起到一个通知的作用，和格蕾丝的魔法宝石没法比。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有我当上你的教母才能够救你。”

“我明白，我并不被你的父王和母后、甚至不被这个王国的所有人喜欢，如果我主动说出这个预言，他们依旧不会答应，并且会想用他们的方式来解决。”

格蕾丝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道，“萝丝，我太想保护你了，或许我的做法有点蠢，但是那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即便我会背负上一切的骂名，但是这样，你就能够平安活下去了。”

系统：“……”

真不要脸啊。

和格蕾丝合作了这么多世界，它已经飞速地领会了格蕾丝的意图，而萝丝还有些没有完全理解，努力地思考格蕾丝的话。

格蕾丝道：“我用这个因果律‘诅咒’，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我为你许下的实际愿望其实是，只要我还活着，我还是你的教母，你就可以平安顺遂地活到一百岁。”

“从此以后，我生就是你生。”

“这个‘诅咒’，只有我能实施，因为我确定我魔力够大，即便我与你同样分担这份劫难的风险，我也一定能够扛下来。”

她满眼温柔地看向萝丝，“即便劫难大到真的需要死亡来偿还，因为我的‘诅咒’，我也会为你挡下的。”

系统：“……”

太能演了。

你简直该去传销。

实际上萝丝根本就不用面临这个劫难，格蕾丝只是玩了一个巧妙的花招，为自己空手套到了编制和养老金。

但萝丝信了。

她不仅信了，还被深深震撼到了。

格蕾丝不惜被误解，也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天啊！

萝丝当然相信，因为在她眼里，格蕾丝就是这么伟大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在她还是个襁褓婴儿的时候，格蕾丝就开始拯救自己了。

“……格蕾丝。”

萝丝十分后悔，她在上楼的那两分钟内，内心回放了无数和格蕾丝的画面，她知道自己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疑心还是会无可避免地长出来。

那瞬间，她真的怀疑过格蕾丝。

她真该死啊。

萝丝有点着急地抓住她，又问：“那、那你到时候会死吗？格蕾丝，我不想你死！”

“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萝丝。”

格蕾丝笑了，“你要相信我，我是很强大的女巫。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

城堡一楼。

所有女巫几乎都是满脸的忧心。

有人试着提议说：“我们还是应该把这些事情全部禀告陛下，由陛下来拿主意。”

“陛下……”

薇薇安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他们的国王很怂，简直怂到了一种境界。

即便告诉他，然后格蕾丝不高兴去威胁一下他，他能立刻给格蕾丝滑跪。

莉莉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开口都变得小心翼翼：“或、或许我们齐心协力，给格蕾丝施加一个魔法，让她不能再再靠近公主殿下呢？”

“……怎么可能？”

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薇薇安摇头：“以我们的魔力，即便加在一起，也根本没办法限制住她。”

格蕾丝实在是太强大了。

“无论如何，还是不应该让她和公主多接触吧——”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有士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女巫大人们！”

他递上一封密信，“陛下急令，东方森林火山口处出现了一头怪物，急需解决，还请女巫大人们想想办法。”

薇薇安接过信，疑惑道：“怪物？什么怪物？”

“这个……也没人看清，只知道它是个在火山口上的庞然大物。”

士兵挠挠头，又说，“目睹的居民越来越多，已经引起不小的动静了。”

“我明白了。”

薇薇安点点头，“你去回答陛下，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在这个王国内，女巫有保家卫国重要职责在身，毕竟她们手握魔法，战力强大。

只是这十几年几乎都风平浪静，连人类之间的战争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怪物了。

她们很快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森林里哪来的怪物？还在火山口上？”

“不管是什么，我们十二个人在一起，解决掉它应该不难。”

“芭芭拉，看看，有什么解决方法。”

在十二位女巫中，芭芭拉是最擅长占卜和预测未来的女巫。

她拿出自己的水晶球，念了咒语。

其余的女巫则继续议论：“会不会是什么动物爬到火山上，因为看不清，大家就以为它很恐怖，实际上夸大了。”

“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公主和格蕾丝的事情比较重要，萝丝公主现在还没下楼，不知道格蕾丝到底会和她说些什么……”

“——等等。”

芭芭拉打断她们的话，说，“答案来了。”

她翻译由自己水晶球传来的提示，“精灵送来远方的音讯，盘旋在森林里的巨龙即将苏醒；世界的灾难将要来临，唯一的钥匙握在她的手心——”

所有女巫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她的水晶球上。

而那只水晶球里的金色光芒闪动，最终变换出了一个人的面庞。

几乎是所有人都脱口而出道：“格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