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微微一怔, 随后笑了。

“当然。”

她弯起眼，十分温柔道，“进来吧。”

多莉斯寸步不离地粘在格蕾丝身后。

而格蕾丝也很大方地将自己柔软的床分了一半给刚当人类的多莉斯, 又安抚般地摸摸多莉斯的脑袋, 说，“你害怕黑暗是吗？那我今晚就不熄灯了，希望你当人类后能睡上第一个好觉。”

多莉斯枕在格蕾丝的枕头上。

啊, 软软的, 香香的，好舒服。

她眨眨眼，内心暖洋洋的：“格蕾丝, 你对我真好。”

多莉斯从前听祖母说人类的邪恶，人类的狡诈。

但是见过人类以后发现并不是这样的。远距离的王子暂且不论，至少格蕾丝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多莉斯有五个姐姐, 因为自己年纪小，她们每个人都很疼爱自己。

现在虽然姐姐不在身边，但是她有格蕾丝呀，格蕾丝像姐姐一样照顾着她, 让她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多莉斯闭上眼，幸福地想。

人类真好。

格蕾丝看着灯光下安静睡着的多莉斯, 暗自想，现在的多莉斯正百分百依赖着她，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毕竟只有她信任自己，才会更听自己的话。

多莉斯可真是个遵守契约的好孩子。

她轻柔缓慢地抚摸过多莉斯的头发，轻轻道：“晚安, 我的小多莉斯。”

—

多莉斯就以被公主殿下收养的孤儿身份暂且在教堂住下了。

初来乍到当人类, 多莉斯还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

例如, 她走着走着路会平地摔。

多莉斯今天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小声嘀咕道：“人类的两条腿真笨拙啊，完全没有鱼尾轻盈。”

还比如，她不了解人类的规则。

所以当格蕾丝的侍女友好地给她送来圣经，让她跟着她们一同上课的时候，她疑惑地问出那是什么，然后被所有人惊奇道，你不信上帝吗？

上帝又是什么？

多莉斯犯难地想。

感觉人类世界还有很多需要她了解的东西呢。

不过格蕾丝却从来不会觉得她奇怪，还会认真地解答她的问题。

而她教自己的第一课，是写自己的名字。

“学会人类的文字，是进入人类社会的第一课。”

格蕾丝说，“那今天多莉斯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吧。”

系统：“挺贴心的，这样下次就不用盖手印了。”

格蕾丝：“……”

她现在在系统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好！”

多莉斯兴致盎然地提起笔，照着格蕾丝教她的就描。

她捏笔的姿势显然不对，格蕾丝为她纠正了一下，随后教她写下多莉斯。

“哇！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的。”

多莉斯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新奇。

她写了好几遍，感觉学会了，又抬头看格蕾丝，眼睛亮亮道，“格蕾丝，那你的名字怎么写呢？我也想学会你的名字。”

多莉斯曾经听说，人类的好朋友之间都会互相通信。

如果未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还可以写信给格蕾丝呢。

格蕾丝微微一怔，随后露出笑来：“好，我也教你学我的名字。”

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开玩笑呢，“我还以为你第二个会要求学弗雷德王子的名字呢。”

多莉斯“啊”了一声，才像是想起这号人，随后又说：“唔……好像是得学一下，等我先学会写格蕾丝的名字再说吧。”

还是格蕾丝比较重要。

多莉斯天资聪颖，学习又勤奋，很快就突飞猛进了。

虽然人类世界有很多复杂且莫名其妙的规则，但是多莉斯还是很喜欢人类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的新奇。

“不过，格蕾丝。”

多莉斯有一天忍不住问格蕾丝，“你一直都在这间教堂里吗？”

人类的世界应该是很宽广的呀。

她在海里的时候曾经听船上的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山川、湖泊、田野、草原，但是格蕾丝似乎总住在这里，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多莉斯童言无忌道：“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格蕾丝：“……”

身为一个国家的“待嫁”公主，她似乎也没有权利全世界转着跑，去看看其他的景色，的确是很心酸。

“是的，我一直都在这里学习。”

格蕾丝叹一口气，说，“所以你看，人类也不是完全自由的，我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能随便离开。不过——”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只是不远的地方，我还是能带你转转的。”

格蕾丝前几天听说，教堂附近有一座不高的山。

多莉斯还没有见过什么人类世界的风景，的确可以带她去参观一下。

只不过格蕾丝每天的课程都是排得又紧又密，而且身边侍女众多，光靠她一个人，恐怕也跑不出去。

于是她很自然地找到了自己几辈子的同盟战友陆斯恩，并十分理直气壮地和他说，“明天我想旷课和多莉斯出去爬山，陆斯恩，你得陪我一起。”

陆斯恩：“？”

陆斯恩皱眉道：“殿下，很危险——”

“很危险才让陆斯恩陪我呀，要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格蕾丝很自然道，“陆斯恩，我是信任你才问你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陆斯恩：“……”

陆斯恩眼神闪躲片刻，拒绝的话当即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还是道，“没有不愿意，殿下，我只是觉得这有些冒险。如果老师明天找不到你——”

他的话没说完，格蕾丝踮脚凑近了他的脸。

陆斯恩下意识屏气，心跳砰砰。

“没这么麻烦。我很快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几节课。”

“而且有陆斯恩在，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格蕾丝眨眨眼，问。

公主殿下请求般的眼神就在眼前。

陆斯恩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喉头发紧，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道：“……是。”

“那不就好啦。”

格蕾丝想起什么，补充说，“哦，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如果到时候山太高，爬不动的话，还得陆斯恩背我上去。”

系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找人陪你背锅、陪你旷课、还要背你爬山，哪个怨种这么任劳任怨！

“当然，你也可以不陪我去，并把这件事上报给我的父王。那我——”

格蕾丝顿了顿，理不直气也壮，“那我就会生气的。”

系统：“……”

真是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呢。

然而陆斯恩的睫毛颤了两下，随后单膝跪地，点头道：“是，殿下。”

系统：“？！”

……这都能威胁到？

行吧，还真被你找到这个怨种了。

只能说，恃宠而骄是了不起。

次日，陆斯恩陪着格蕾丝和多莉斯，天亮前就躲开其他人，一同去爬了教堂附近的那座山。

爬到一半的时候，格蕾丝果不其然觉得累，很自然地让陆斯恩背自己继续爬。

陆斯恩自然是什么怨言都没有就背上了他的公主殿下。

这辈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距离感远不如前两辈子，格蕾丝挽住陆斯恩的脖子，觉得简直得心应手。

多莉斯奇怪：“？”

系统在啧啧道：“让你们秀恩爱吧，你看人家多莉斯都鄙视你们了。”

然而多莉斯只挠了挠脑袋，随后小声问格蕾丝道：“格蕾丝，你的腿也是新换的吗？”

是不是也不适应走路呀？

“……”

格蕾丝：不，我只是纯粹的懒而已。

她一脸愁绪道，“你知道的，多莉斯，拥有魔力的人身体总是比较弱的。”

多莉斯恍然大悟地点头，随后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的！”

系统：“……”

你就骗吧！

在爬了两个多小时后，她们终于抵达了山顶。

“哇！简直像在云里！”

多莉斯伸开手，呼吸着山间自由的空气，满脸的惊喜，“原来这就是海洋以外的世界！”

“你看，你看，连教堂都变得小小的！”

她兴奋地指着教堂的方向，又转过头看向格蕾丝，眼睛因为幸福而闪着光，“格蕾丝，好漂亮啊，我们以后还能去更远的地方吗？我还想看世界上其他的风景！”

格蕾丝望着她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即便没有王子，多莉斯在某一日也一定会上岸。

王子只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能看见人类世界的窗，她向往的是人类世界的一切，而非一个单独的个体。

相比于其他轻松度日的美人鱼，多莉斯绝对是其中自我意识最为强烈、最为明晰的一个，也是最接近人类的那一个，所以她才做出了那么决绝的选择，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甘心只当一只海底的人鱼，她向往自由，向往未知，向往更广阔的世界。

难怪她那么执着于永恒的灵魂。

三百年，对于冒险家多莉斯来说，的确太短了。

多莉斯转了好几圈，跑累了后才在山顶的一颗石头边坐下，轻轻唱起歌来。

山间空旷，多莉斯的声音空灵飘逸，自由自在。

格蕾丝并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一边为她打着节拍，一边在心里哇哦一声。

真是非常好听的声音。

难怪海底女巫问她要了这个作为交换条件。

“很好听。”

等多莉斯唱完后，格蕾丝夸奖说，“简直是天籁。”

“真的吗？”

多莉斯高兴地问，“那你觉得如果我给王子唱歌的话，他会喜欢我吗？”

“嗯……”

格蕾丝想了想，笑了一声，“这么好听的声音，如果只给王子唱歌的话，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多莉斯有点没弄懂格蕾丝的意思：“为什么？”

“没什么。”

格蕾丝只看向远方，说，“王子殿下应该会喜欢吧。”

这么好听的歌声，谁不喜欢呢？

但是这样的喜欢，足不足够他爱上你，爱到愿意娶你呢？

格蕾丝觉得这就很难讲了。

—

这次出行令格蕾丝和多莉斯都十分满意。

然而在格蕾丝回到教堂后没几天，却得知了个重磅消息。

国王和王后要来看她了！

糟糕！

格蕾丝第一反应是，不会因为她前几天旷课了吧？

但教堂里都是她的自己人，连老师那边也打过招呼蒙混过关，应该不会把她这件事捅出去才对啊。

于是等到国王王后抵达当天，格蕾丝怀着十分不安的心情接见，面上还要努力维持着礼貌的形象：“父王，母后。”

幸好国王只是问了一些她在教堂学习的近况，格蕾丝搜肠刮肚连编带猜，总算也都回答上了。

“很好。”

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看来你这段时间没白学。不过，下周斯威格的弗雷德王子会来拜访王室。作为公主，你也得回王宫，和我们一同接见弗雷德王子。”

格蕾丝：“……？”

等等，谁要来？

她嘴角抽搐一下，尽量让语气平静道，“……弗雷德王子来拜访？拜访谁？”

“当然是国家之间的拜访交流了。”

王后接话，笑了笑说，“我们与斯威格世代交好，拜访交流也是很正常的。”

格蕾丝微微松了口气。

王后又继续说：“只不过，这次王子前来，我们刚好可以提一提联姻的事儿了。”

格蕾丝刚缓的那口气差点背过去。

等等等等，她不是将婚姻给置换出去了吗？

怎么还有联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