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发生的事, 听我慢慢道来。”
“且不提红花还在含羞带怯，逗弄蕊心之人已扶稳白壁，低头深吻。”
哪怕在梦中, 都有画外音在聒噪。
林曦雾：才没有！才没有！！
顾无琢第一次也是很生疏的, 全因为她没有体验过，浑身上下都是敏感点, 才会在他手上飘飘欲仙。
太刺激了, 完全想象不出，平日里克制自持的仙长被撩到上火之后，能干出这种事。全过程中，林曦雾满脸通红，受到极大的刺激。
他一边动手，口中一边念诵清心诀, 垂眸禁欲的模样, 搭配手上的动作。
那实在是——
太美妙了。
在贺山陪顾无琢修养的这段时间, 林曦雾第无数次梦见昔日的场景, 甚至在极度的羞耻中, 自动补全接下去的一段。
春天对桃花做的事, 出现在林曦雾的梦里。
两人互相咬着，亲亲热热滚到湿透的石岸上。
看似柔弱纤细的美人儿，却如此有力，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酸酸甜甜的糖果跌跌撞撞滚到一处时, 林曦雾从香甜梦境中苏醒。
睁眼时, 她下意识往旁探手。摸索两下，发觉身侧空空荡荡, 方才疑惑睁眼。
双人卧榻的另一侧已无人卧眠, 寝具整齐地摆放, 顾无琢不知所踪。
林曦雾抓着被角呆愣片刻，忽地意识到什么，下床洗漱完毕，往卧房外走。
贺山的山顶上设有幽静小院，作招待客人。林曦雾轻松通过阻拦的禁制，搜寻顾无琢的气息。
边走边找，竟直接来到后院小厨房的位置。她没来得及疑惑为何气息停留在这儿，房间中传来刀切砧板的声音。
窗台上吊着鱼，锅里炖着汤，堆满蔬菜杂物的灶台贴了张字条，其上写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青年束起长袖如云的外袍，袖口卷起，露出白如玉壁的紧实手臂。
习惯持剑的手改握刀具，另一只手提了只拔光毛的老母鸡，行云流水地进行动作。刀光一闪，开膛破肚取内脏，又齐整切好口蘑与竹笋。
等将食材一道儿放入锅中时，一举一动就迟缓许多。
他的目光在字条与案板间移动，时不时露出斟酌神色。
这是…在做饭？
林曦雾不自觉一愣，她揉揉眼睛，再度探头往里张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一向浸润于天地灵气之中，不染凡尘的谪仙人，居然也会沾染烟火气。许是第一次开火下厨，他的动作有些磕绊，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林曦雾趴在窗边，一时看得愣神，连进屋帮忙都忘了。
待炉灶处烟雾缭绕时，青年揭开锅盖，舀出些许汤汁倒入小碟，倾入口品尝片刻。
他似是有些不满，两道好看的细眉蹙起，随手倒掉汤汁，抬起手拾起火钳，准备移除燃料熄灭炉火，把失败品处理掉。
“哎！”林曦雾忍不住出声，“多好的食材，别浪费了！”
在顾无琢转眸时，她撑开窗扇，跳进房间。
足尖点地，轻盈落下。
“是调料放多了？还是盐糖搞混了？”抢在顾无琢开口前，林曦雾抬头，学着山中修行的狐狸嗅空气，“味道闻起来很香，应该没有出错才对。”
林曦雾揭开锅盖，抽了抽鼻子：“很香哎，看起来特别好吃。”
是鞭笋鸡汤，她之前和顾无琢下山游玩时，在一家酒楼尝过。
没有笨手笨脚搞错调料，时间掐得刚刚好，也没有烧糊烧焦的迹象。哪怕不够出彩，对初学者而言，已经是超出预期。
只有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的完美主义者，才会整锅倒掉不要。
“我可以尝尝吗？”她饶有兴致地扭头，亮晶晶的眼眸眨动。
顾无琢面露犹豫，他轻声说：“做得不如之前酒楼中吃过的滋味好，我之后下山去购置一份。”
林曦雾：“你是那些富户人家宅邸的小妾吗？”
顾无琢歪歪脑袋，露出疑惑神情。
林曦雾：“那些特别喜欢某个名厨所做菜肴，却又无法次次请来那位出资的大院主人，会特地安排自家妾室与通房在后厨帮工，偷学厨师技巧，做来给他吃。若是外人问起，就自称是家里的私房菜。”
“顾无琢，你不会也溜到别人家厨房，偷看大厨烧菜吧？”她似笑非笑地眯起眼。
顾无琢摇头：“我没有行偷窃之事的爱好。”
“那你怎么知道步骤的？”
林曦雾一目十行，迅速浏览纸条。
字条内容是一套家常菜的菜谱，食材和步骤都清晰标明。还有许多地方有圈画痕迹，点明每一步的重点。
“应该没有人会把传家手艺随手教人吧？”
顾无琢面上染了些许绯色：“我保证不交予他人，用银钱从厨师手中换来详细步骤。”同时，顺手帮他清理家中作祟小鬼。
贺山附近没有城镇，要想买新鲜的食材，御剑来回也需一个时辰。更遑论前往先前去过的酒楼，寻到那位名厨。
“怎么突然想到学做菜？”林曦雾问，“是成品食物不安全吗？”
“你昨日说梦话了。”顾无琢道，嘴角扬起几分弧度。
梦话？
林曦雾突增不祥预感，骤然感到羞赧：“我说什么了？”
在顾无琢美化自己台词前，林曦雾补充：“我想听原句。”
“……大概是，‘我已经点了一个月外卖，好想吃堂食’。”他含笑道，复又询问，“外卖，是什么？”
顾无琢听不懂林曦雾蹦出的词汇，但“堂食”是意思，勉强能猜出来。
“外卖……就是、就是……”
林曦雾脸上笑容僵硬，片刻后，把自己揉进顾无琢怀里：“就是我家乡的特产之一，等回家以后，我介绍给你。”
顾无琢没想过林曦雾会突然扑上来，连忙举手：“脏。”
他还没来得及净手，手上鱼肉的腥味极重，左躲右闪，生怕沾染到她身上。
女郎没让他躲，往他身上贴得更紧：“我都不介意，你就别扭捏了。”
“不说了，我到底能不能尝一口？我要是吃不到你亲手做的第一顿饭，我半夜都睡不好觉。”
“以后你半夜醒来，都能听到我在哭‘都怪顾无琢，他不让我吃好吃的’。”
顾无琢脸色微变，似是已想象到少女面露不悦，横眉冷对的模样。他答应一声，从善如流地使用清洁术去除脏污，从橱柜中取过新碗盛给她。
背手立在身后，神色平和，却难掩眸底紧张。
“如何？”声音夹杂期待。
“好吃哎！！”林曦雾惊喜地说，“比我爸做的好吃多了。”
试吃完毕，她双手捧碗，眼巴巴地抬头：“再来一份可以吗？”
顾无琢面颊微烫，忙将碗接过，扭头看向尚未处理的生食，却摇摇头拒绝。
“其他菜品还没有做好，阿雾过会儿再来可好？”
“我不想走嘛。”林曦雾回嘴，她把手清洗干净，撩起袖口，“你要做饭，我也来帮忙。”
“但我也是第一次下厨，如果拖你的后退，你可不许笑话我。”林曦雾字正腔圆。
顾无琢没有答应：“这儿脏，先去饭厅，如何？”
厨房属于油烟重地，处理食材更是麻烦事，没必要让她在这儿浪费时间。
“你是不是嫌弃我笨，觉得有我在很麻烦？！”林曦雾的脸垮下来。
一起做菜多快乐啊，既有成就感，还能彼此沟通增进日常的意趣。
顾无琢没能读出林曦雾心中所想，还以为她真生气了：“没有。”
“那就让我留下来嘛，我也会使剑，人都切过，害怕切肉吗？你第一次下厨我却在一旁看着，我哪怕做梦都——”
林曦雾话未说完，手中已经多出一小篮豆芽。顾无琢张张嘴，数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浅笑道：“麻烦阿雾了。”
“不麻烦不麻烦。”少女清脆地回应，“是择豆芽是吗？好咧，我以前帮我妈做过。”
林曦雾快乐坐在小矮凳上，兴奋地和黄豆芽做斗争。掐去不用的细根时，她嘴上唠唠叨叨不停：
“顾无琢，我和系统确认过，不必等一年那么久。再过几个月新的地脉与气运搭建完毕，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是么……”
厨具碰撞声中，他的语气带着难掩的笑意。于顾无琢而言，“回家”两个字不再是毒蛇猛兽，他听在耳中，不觉恐惧，甚至有几分憧憬。
“开心吗？”
“嗯。”
“但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我爸妈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系统虽然能连接两个位面，让天道承认你的存在，做好最基础的身份背景工作，但给不出其余的帮助。”
“房子我可以送你，生活经历能靠系统瞎编，但社会地位、人际关系就没办法了。”林曦雾掐断豆芽根茎，蔬菜的清香钻入鼻中。
好凶残，她穿书做一趟任务，就能靠结算后的资金随口说出送你一套房。
尽管内心仍然充满反抗精神，但确认账户中零的个数后，林曦雾甚至有一瞬间想选择屈服，给天道勤勤恳恳打一辈子工。
顾无琢从她手中接过择好的豆芽，沉吟片刻：“老爷与夫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林曦雾：“？”
什么奇怪的称呼？
反应半晌，才明白顾无琢指的是她的爸妈。
“噗……”她没忍住，笑出声，“这个称呼实在是，哈哈哈……”
在把顾无琢接到她的世界前，她得赶紧把一些常识性知识传授给他。若是爸妈听到他满口之乎者也，别说承认准女婿，恐怕会直接把他当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怪人。
“我的家庭很普通，和你这种在修真界底层不一样，大概是放进人潮能抓出几百个类似家庭的存在。”
笑归笑，在饭厅时，林曦雾嚼着嘴里的烤鱼肉，认真地把父母的性格底细抖了个干净。
“妈妈爱和小区街坊邻居聊天唠嗑。我家原本有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黑猫，硬是被她为了吸引目光拖出门溜达，变成一天不往外窜就浑身难受的毛孩子。她喜欢嘴甜的孩子，把她哄好，就算过关。”
“我爸是做学术的，性格比较守成。唯一的艺术细胞给了书画，经常会带些名家名作回家。要是他发现我谈恋爱，肯定会刨根问底，恨不能把对方的祖上三代都了解透彻。”
“他是最大的难关。”林曦雾放下碗筷，认真宣布，“我们要编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把认识到恋爱的过程渗透进每一个细节，让他相信你是一个拥有光明未来、品学兼优的优秀青年。”
要是老爸坚决棒打鸳鸯，她就只能表面实行不婚主义，背地和顾无琢没羞没燥。
想想还挺刺激的。
但仅限想想而已。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案。”少女扬手，桌面指尖的阴影处，钻出一面光屏。
她已经将方案提交给系统，由它上传天道进行校验。光屏上浮现出一系列密密麻麻的计算，最终定格在【安全】两个字。
文字消失，光屏化作一只项圈，落在少女掌心。
林曦雾接住，扬手朝顾无琢展示：“溜猫巧遇计划！”
计划如下：
绑了乾元门的灵兽雪球进入现世，身份是聪慧过人的普通白猫。
在灵宠的带领下，与林曦雾家的小黑取得良好关系。而后两人刻意出现在出小区的必经之路，趁势拿下喜爱聊天的母上。
利用母上的爱猫人士滤镜进行包装，拉满好感度，打断父上喋喋不休追问，成功升级正牌男友。
在执行前夕，重要领导人林曦雾发表重要讲话：“因为是长期作战，所以你要在我的世界待一段时间，好好和乾元门的青山绿水道别吧！”
“我先带你去那儿熟悉几天，等适应之后再回来接雪球。”
顾无琢怀里搂着猫，用那双冷白色修长骨感的手给雪球顺毛：“明白。”
被林曦雾教授好几日的现代化语句，他姑且算得上小有所成。
“喵呜！”雪球抗议。
白猫颈部突然多出枚项圈，压根不适应，不停伸出爪子扒拉。
林曦雾上前，弹了弹它的脑瓜子：“我们之前说得明明白白，怎么就不听话？”
“要是摘下，可没法去旅游了。”
“呜……”
“别委屈了，说了会给你做新猫饭，保证说到做到。”
林曦雾确认定位，刚准备传送，忽然扭头，目光落在顾无琢身上。
青年怀中捧雪，一身青衣，柔顺长发束于脑后，五官惊艳绝伦。
身姿纤瘦，面容俊逸，比电视剧中的角色还要美上三分。突兀出现的话，一定会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等一等。”林曦雾道，“你不能就这么过去，会吸引太多注意。”
她身上的衣服能靠系统重组，顾无琢却不行。
“据系统说，无特殊情况下，天道禁止修士在有可能被目击的地段施法，哪怕是幻术也不行。”林曦雾重新定位，把传送位置切回自己家。
“我去给你带套符合我们社会的衣装，你换完衣服再过去。”
“如何？”她问。
顾无琢：“好。”
话说完，却发现少女从屏幕前离开，歪着脑袋在他眼前晃悠。
“顾无琢，你不担心我一去不回吗？”她探出手，掌心贴到他脸上。
贺山的天泉确实有疗效，数日下来，离开山顶时，一直堆砌在顾无琢体内的阴寒之气消失无踪。尽管他身体的温度仍比常人低些，总算能让林曦雾松口气。
身体逐步恢复，心理上依然尚未有定论，让人忧心忡忡。
林曦雾看着他，再度询问道：“真的不是在假装没事？”
顺利的话，她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往返。但林曦雾担心自己来去一趟的功夫，顾无琢会胡思乱想，发生不好的事。
她盯着顾无琢的脸看，没有察觉异样。
他安静地与她四目相对，良久后，忽地低下头笑出声。
林曦雾猝不及防，语速加快：“你笑什么？”
他抬眸看过去：“无事，只是觉得，这样的阿雾很可爱。”
这是什么古怪的形容——
林曦雾心头一跳。
她听顾无琢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并不是“哪怕你骗我，我也会相信”，而是认定她所言非虚，很快便会归来。
她这段时间，她真的彻底把他哄好了。
林曦雾嘴角荡起笑意，她已经开启传送的端口，却像被牵绊住般舍不得离开。
世界转换，她就联系不到他了。和顾无琢一块儿待久了，恨不得整日腻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两个小时的失联都很煎熬。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是再不走，就显得自己拖拖拉拉。
林曦雾把涌上喉头的一堆话，诸如“你会不会想我呀”、“要是我没有按时回来别担心”、“真的不会舍不得我吗”云云尽数咽下。
“那我……”走了？
话说到一半，忽而被堵住。
两只手十指相扣，她被迫俯下身，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他的力道比以往要大，铺天盖地的不舍几乎要凝做实体，要将她吞噬殆尽。
林曦雾闭上眼，沉浸式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她：“快去快回。”
“我会想你的。”
言毕，青年长睫略微下垂，神情沉静依旧，犹如古画中的望妻石。
林曦雾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她扑过去用力抱了他一下，俏声道：“我马上就回来。”
从书中世界抽离，回到家中。
她出现在沙发上，几乎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伸手，拿起放在扶手上的手机。
按亮屏幕的一刻，林曦雾有了返回现实世界的实感。
她的手机，能够自如上网、聊天、远程通话的手机！！
人生除了亲朋好友，手机也很重要。要是有人能带着手机穿书，一定是老天眷顾，想想就让人嫉妒。
再度确认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后，林曦雾快速换衣出门，直奔最近的商场。
在修真界时，她给顾无琢买过许多衣服。他的身量尺寸，林曦雾早就了熟于心。
小姑娘散着长发，上衣干净衬衫，下穿一条九分裤，在商场二楼闯了一圈后，购置衣物、打车去酒店、预订房间、寻到不会被探头发现的角落，诸多行动一气呵成，方才重新打开系统面板。
无人的巷道明亮一瞬，白光消失刹那，再度亮起。
消失的少女去而复返，重新握住手机。
身边站着名丰神俊逸的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青年身上的风衣很贴身，完美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形体。
甫一出现，先做出保护的姿态，警觉地环顾周围。
林曦雾踮起脚尖戳他的脸：“不是和你说过，我们是文明社会，不会莫名其妙出现敌人的啦。”
眼前浮现的一切，对顾无琢而言皆非常新鲜。
尽管提前被林曦雾打过预防针，当他真的看到城市的七彩灯光，沥青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仍不可避免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似是有些不习惯穿得如此清爽，长指捏住领口，往中间拉了拉，遮住缝隙。
扣紧的袖口处，露出如月凝白的皓腕，城市的灯光落在圆润腕骨处，像镀了层银。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顾无琢。”
身侧年轻的女孩张开双臂，背光向他：“这儿的特殊之处，我会一点点介绍给你。”
她主动揽起他的手臂，眉语目笑：“要是不急着休息，我们去约会吧。”
顾无琢：“……约会？”
他回忆林曦雾和自己说过的词汇，认真思索该如何履行身为另一半的职责。
目光落在少女俏丽的面庞上，手探入袖口。
林曦雾正美滋滋地计划：“我们先吃饭，再去看电影，给你展示一下现代社会的留影技术。你现在酒店待一晚，明日系统应该就能把住处安排下来。”
“如何？”她也是第一次在现代和男友约会，紧张得不得了。
在听到回复前，眼前忽然一花。
一朵娇嫩的月季出现在眼底，小巧的花朵摇曳生姿。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花茎，稳稳送至她眼底。
少女惊讶抬眸，在熙熙攘攘的街口与眼前人四目相对。步行街上，小贩扛着糖葫芦串，一边叫卖，一边路过。而她只觉得，万籁俱寂。
“这样，算开场吗？”他问，声音中仿佛带有魔力。哪怕已交往许久，林曦雾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现世不可以使用术法！”她娇嗔地双手叉腰，纠正顾无琢的行为，“要是被人发现，你就要被强制遣返了。”
一边迅速从顾无琢手中接过花束，藏到身后，不让他拿走。
“不是法术。”青年抬起风衣袖口，斟酌词句，“用这儿的话说，是魔术。”
“换衣服的时候，我顺手从那儿带来的，想试试传送的规则。看起来两世界共有之物，可以长期留存。”他含笑道。
林曦雾放在腰侧的手松开，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恍然大悟般吸了口气：“那你还能再变出一朵来吗？”
“抱歉，只带了这一朵。”
“好可惜。”林曦雾佯装惋惜，“如果还是古代背景，我就会有一束捧花了。”
僻静的巷道外，是热闹的街市，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无数年轻男女结伴而行。
二人汇入人群中，矫好的容貌吸引许多人的注意。但大部分人不过惊艳一瞥，赞扬情侣的外形后，再度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中。
关于观影内容，林曦雾原计划挑一部通俗易懂的浪漫爱情片，她也正好为顾无琢讲解些现世诸如手机类的道具使用方法。
可惜不巧，等她打开手机购票时，发现附近的影院不知抽什么疯，当前档只有恐怖片。
恐怖片……也不是不行？
电影院中，林曦雾侧目偷看身边另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暗自思衬。
她的胆子不算大，从没在影院看过恐怖电影。哪怕和朋友一起在宿舍看，也得保证灯光大亮，人在被窝里才行。
和男朋友一块的话，要是被吓到，趁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也不错啊。
林曦雾二话不说，选择人多势众的大众场。
“这儿和修真界不一样，至少在大众观念里，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进影院时，她不忘提醒顾无琢，“故事都是假的，用来吓唬人的，别紧张。”
影片内容很简单，讲的是女主人公曾勿入禁地，被邪神盯上。她利用各种方式逃生，甚至不惜害人，最终却依然死于诅咒之下的故事。
少女起初全神贯注，看着看着，脸上表情逐渐凝固。
怎么办。
一点儿都不可怕，甚至不如金龟子吓人。
要是林曦雾没有穿越和修行的经历，她或许已经瑟瑟发抖地往身边人怀里拱。但真的动手处理那些魑魅魍魉后，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这个世界，天道只是禁止在寻常情况下被目击使用术法，也即是说，若是遇到类似情况，她能立刻对邪物进行清缴。
看着女主惊叫逃命，林曦雾的情绪竟然不是害怕，而是降妖除魔的亢奋。
姑娘莫慌，来寻我等修士，无论对手是谁，都能给你解决。
管她某佛母、某子，还是哪来的幽灵，只要是能碰到的东西，先用桃木剑捅了再说。
有除魔经验后，再去看灵异恐怖片，根本恐慌不起来。要是硬演自己很害怕，一定会被戳穿。
后排的情侣已经抱在一起，“好可怕”、“宝贝别怕”等意义明确的情话层出不穷。林曦雾在座椅上如坐针毡，只想时间快快流逝，结束影片放映。
正当她情绪复杂，闭目养神时，影片发展到一段平缓的节奏中。
肩头忽地一重，有长臂探出，搂住她的脖颈。柔软的风衣布料轻蹭她的面颊，传来丝丝痒意。
林曦雾低头，见顾无琢长睫轻抬，半仰着脸安静看她。
他的眸光澄净，脸上不曾浮现恐惧，动作却与前后的几对情侣没有区别。
他似乎等了许久，终于寻到合适的契机。确保自己不会影响到林曦雾的同时，将头靠上她的肩膀。
虽然无法与其余人感同身受，他并不想错过能够亲密接触的机会。
很快，故事继续进行，又到女主角和邪神她逃它追的故事。
顾无琢松手，不准备打扰林曦雾的观影体验。还没来得及起身，被反抱住双肩。
他下意识地回应，在响彻影院的邪神咆哮声中，搂住怀里的温香软玉。
林曦雾：“怎么样，很可怕吧！”
“……嗯，她在努力吓人了。”顾无琢没有感情地评价。
“那你得抓着我的手，不然我会被吓到的。”少女面无表情，语音重心放在前半句。
后半场，在女主角的惊声尖叫中，林曦雾如愿以偿地抱着顾无琢的手臂，美美度过剩余的一小时。
第一次一起做饭、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逛街……一天下来，他们经历好多个第一次。林曦雾摆着手指头，心里美得快滴出蜜。
等从电影院出来，林曦雾的手机开始响铃。
她看了眼来电提醒，朝顾无琢打了个手势。拉着他来到一旁，取出手机接听。
是妈妈打来的：“囡囡啊，怎么这么晚不回家？出什么事了吗？”
林曦雾朝顾无琢挤眉弄眼，维持乖巧的语调：“没有，我和朋友玩得晚了些，我马上回来！”
清亮回复后，她堵住听筒，和顾无琢咬耳朵：“听到没有，这是我妈的声音，要记住。”
“未来的这段时间，咱们需要先攻略她。”
——溜猫计划，启动。
林曦雾说到做到，等顾无琢适应后，通过系统给雪球申请临时通行的权限。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有空时，林曦雾都会有模有样地牵着小黑出门遛弯，恰巧碰上住在附近的邻居，聊上几句。
又恰巧被林母，或是林母的朋友看到。等回家后，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钓足林母是兴趣。
最初的时间，林母虽然常常欲言又止，但并未深问。计划的飞跃，是在她上完一学期的课，从学校放长假回来时发生的。
林曦雾甫一到家，就见母亲笑眯眯地凑近：
“囡囡回来了？是不是打算带小黑去见隔壁楼的小白猫啊？”
林曦雾：“？”
她还没寻到合适的契机，怎么妈妈先主动提了这件事？
“就是上个暑假经常和你待一块儿的那小伙子呀，你上学以后我见过他，还一起溜了好几次猫呢。那小伙子也是可怜，父母遇到意外早逝，只剩下他一个。”
“那小猫也通人性，雪白一团，见人还会叫呢。要是你们熟络，还能接过来和小黑做个伴呢。”
林曦雾：“？？”
今年下半年，为了不要忘掉所学知识，林曦雾只通过系统远程监管地脉气运流动，并没有回书中世界，顾无琢和雪球也随她一块儿留下。
他明明在她学校附近定居，天天和她待在一起。什么时候见缝插针往返两地，把母亲大人搞定的？
“妈，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没多久吧，反正没你久。”
“我觉得那小伙不错，长得一表人才，性格又好，见了我礼貌得不得了，还帮我提过行礼呢。他也单纯诚实，没聊几句我就把人家家底套出来了，条件很不错哦。”
“我看，他铁定对你有意思。你们经常在一块儿，要不试试看？”林母满脸的慈祥。
林曦雾：“？？？”
“妈，我还没毕业，你怎么就催我恋爱了？”计划进行得太顺了，林曦雾反而不知所措，开始拖后腿。
林母：“怎么是催呢？我只是给个建议，喜不喜欢还不是你说了算。”
边说，她已经栓好使劲儿蹭林曦雾裤腿的小黑：“快去吧，小黑肯定也想他了。”
“妈，好歹也让我休息会儿吧！”林曦雾哭笑不得，“我刚从车站回来，人都要累瘫了。”
“再说，你满意了，我爸呢？他知道顾无琢的事吗？”
林母：“哦，小伙子叫顾无琢啊。无琢美玉，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老头子那边……”她露出纠结的神情，“别管他，他懂个啥。”
也就是母亲大人这边搞定了，父亲大人还没有定论，林曦雾摇头叹息。
她洗手、换衣服，再度出门。临走前，还要被林母灌输一脑子顾无琢是个优秀的恋爱对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信息。
——顾无琢，你都和我妈说了什么？！
临走前，她匆匆扫了眼熟悉的客厅，发现和自己的印象有出入。客厅的挂画不知何时更换，换做横放的墨文。
笔锋灵力，有点眼熟。
“那个啊，据说书法界出了名新秀，行书如笔走龙蛇，一字难求。你爸段位不够，拿不到大家墨宝，就买了份临摹的条幅解馋。”
林曦雾点点头，忽地想起顾无琢的书法也很不错，说不定能与父亲有共同语言。
心中如是想着，她牵猫出行，坐电梯迅速来到楼下。
顾无琢正在等她。
青年穿了件应季的开领毛衣，长身玉立，完全融入现代社会。唯有一头黑如浓墨的长发，彰显他的特殊身份。
为了融入陌生的世界，他的确下了不少功夫。林曦雾学习间隙找他的时候，偶尔还能看见他捧着杂志琢磨，甚至考虑过，需不需要将头发剪短。
现代社会并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概念，反而长发更引人瞩目，偶尔会在约会出行时被人频频侧目，造成不便。
被林曦雾坚决制止。
她可喜欢顾无琢乌黑长发了，晚上抱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捞在手里把玩，剪了多可惜。
“虽然长头发的男孩子少，但不是没有呀，你看有很多艺术家会主动留长发。”她言之凿凿，打消顾无琢的念头，“你要是实在觉得别扭，在家里施展幻术，对外以短发示人不就好了？”
林曦雾通过幻术，见识过顾无琢短发的模样。清爽干净，又有几分抹不去的清冷，宛如天神精雕细琢造出的塑像。但两相比较，她还是更喜欢长发飘飘的美郎君。
顾无琢迟疑片刻：“阿雾喜欢长发？”
林曦雾：“嗯，喜欢！”
或许是她的回答有奇效，顾无琢还真把长发留下来，连幻术也不施展。
林曦雾牵着猫走出电梯门，来到他面前，嘴角勾起抹坏笑：“顾无琢，你是什么拿下我妈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小黑和雪球关系好，雪球自作主张把它标记，能实时探到它的状况。”
青年偏过头，眸光不好意思地闪动：“有一次令堂没关好门，让小黑跑出去。你正在考试，我就自作主张，寻了无人处用术法返回，把它送回你家。”
“令堂刚好见过我们同行，就闲聊几句。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还真是会把握时机。
想来也是，当年顾无琢除掉沈林檎时，有着何等步步为营的耐心与谋划，如今把它们施加到拉关系上，自然是效果卓绝。
林曦雾：“噗。”
她忍不住笑出声。
“阿雾笑什么？”身边人问。
“没什么。”迎上顾无琢的目光，嘴角弧度更大，“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啊。”
她又一次无比真切地意识到，最初的喜欢与现在的爱截然不同。
她会喜欢书中人物心头哀恸，悲痛欲绝的模样，一旦真情实感地爱上，只希望他无忧无患，平安喜乐地与她相伴到世界终末。
小黑猫离开家门，熟门熟路想去顾无琢家，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却因为他们站在一块儿聊天，迟迟不能继续往前。
眼看牵引绳要绷紧，林曦雾忙顺着它的想法走。
到家后，被顾无琢关在客厅的雪球蹿出，按住小黑的脑袋，熟练地一阵猛舔。等舔够了，卷起尾巴尾稍，缠住小黑的尾巴，高傲地带它进宠物屋吃罐头。
知道林曦雾要来，桌上已经摆了零食与果切，还有饮料茶包等等。
林曦雾轻盈坐在沙发上，指尖泛起荧光，用灵力拨弄零食包装，顺便还榨了杯甘蔗汁。
“这根甘蔗特别甜，你尝尝。”她尝了一口，灿烂笑着将水杯递过去。
她把玻璃杯递到顾无琢嘴边，他浅饮一口：“确实很甜。”
探手，把她耳边鬓发理顺。
两只素白的玉手已经攀上来，顾无琢抬手一托，单手把她抱起。
“过几天我们出去玩吧？”林曦雾提议，“之前在学校，只能趁着周末去周边景点，这次去远些。”
“苏湖鼋渚、明州梅山、还有草原雪地……”她开始如数家珍。
说到一半，瞅到顾无琢笑容愈发明显。她一时看待，怔了半晌，问道。
“顾无琢，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阿雾之前说的话。”他道，眼底眸光如一汪暖泉，波光粼粼。
“我说过什么？”
“阿雾说，你的愿望是环游世界。”顾无琢低低沉沉地笑。
那是林曦雾自以为顾无琢不放她回家，与之交涉时，无心说出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林曦雾垂眸，蝶翅般的睫羽低低颤了颤：“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说过。”
“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顾无琢，我要和你一块去看，那样才算美满。”
“环游世界的时候，修真界的大漠与群山，我都想挨个儿走一遍。”如今的生活早非石中火，梦中身，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一怔，乌黑的明眸彻底化作春水，满是笑意。
“对了，你搞定了我妈……我爸呢？”林曦雾缩起身，略带期盼地看过去，眸光一闪一闪，“你运筹帷幄，肯定已经有了计划吧？”
顾无琢露出沉吟的表情，片刻后，浅浅微笑：“嗯。”
“令尊应该…不会讨厌我。”他道。
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林曦雾头顶乌发：“我过几日，或许会去你家一趟。等那时，事情应当就能顺利进行。”
林曦雾歪歪头，漂亮的黑眼睛流露崇拜神情：“顾无琢，你好厉害啊。”
她夸人从不弯弯绕绕，饶是听过很多遍，被直白称赞时，他仍忍不住红了脸。
几日，还是太拖了。像被承认的心思，想正大光明在她亲人面前握住她的手的心思，真是一刻也等不了。
他几乎立刻改变主意，亲亲吻了吻少女额角碎发：“我明日就来拜访，到时见。”
林曦雾用面颊蹭他的嘴唇：“明天见！”
忽然，二楼的宠物室中，传来叮呤咣啷的摔砸声。
冲过去一看，猫爬架侧翻在地。白猫叼着小黑后脖颈，把它脱离危险区域。
确认无恙后，雪球抬爪，给了自己毛手毛脚的小跟班一巴掌。
小黑被抽得嗷嗷叫，因为闯了祸，只敢委屈地呜咽。
它不明白，为何同伴能腾云驾雾般飞檐走壁，它只会笨拙地推翻猫爬架。
“黑煤球，你闯祸了吧！”林曦雾气势汹汹赶来，把小黑捞在怀里仔细检查，“还好没受伤，吓死我了。”
它可是在场唯一一只普通的凡俗生命，磕着碰着都会受伤。
“别太沮丧，人家雪球是经过训练的，你超不过它。”她觉察到忽小黑情绪低落，揉着它的脑袋，“但咱们也不差啊，吨位重到架子侧翻呢。”
清理完宠物房后，外面天色已晚，眼看林母又要打电话来问，林曦雾赶忙回到自己家。
刚到家，就听见林父在嘚瑟：“谁说我没资格买真迹的，刚刚乾元的助理打电话来，说乾元对我印象很深，想登门拜访。”
一向严肃正经的父亲，此时此刻仿佛小辫子翘上天，快乐得仿佛中举的范进。
“完全是追星族啊，老爸。”林曦雾目瞪口呆，“还有，乾元是什么？”
“就是你爸最近疯狂喜欢的那个书法家。”林母吐槽，“就那么几个字而，反正我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怎么没有特点呢？”林父摇头晃脑，“他的笔力深厚、气韵刚柔并济，兼具锋芒和婉约。要我说，甚至有几分剑气的古韵。”
难得得了好消息，他抄起扫帚就开始打扫卫生，励志要给偶像呈现最好的家庭状况。
林母适时开腔：“我和你说，别墅区有个小伙和囡囡关系很不错……”
林父双目闪闪发光，仿佛只认得“乾元”两个字。
“你这老家伙，好好听我说话——”林母气得敲桌，被林曦雾拦下。
“我爸那么高兴，就让他先见见那位…大家……再说？”林曦雾说得磕磕绊绊。
她就说那个笔迹有点眼熟！
林曦雾终于明白，为何顾无琢会那么笃定，父亲会对他有好感。
这个艺名，他真是藏也不想藏。
她就说，顾无琢为何会偶尔离开在学校附近的住处，问他时还要刻意保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在规划如何同时拿下岳父、岳母。
——狡猾的狐狸精。
等翌日见面时，林曦雾看着自家爸妈左一个“天才出少年”，右一个“小伙子真厉害”，感觉自己才是与顾无琢毫无关系的局外人。
青年一身西装笔挺，手捧笔墨纸砚，长发在低处扎了个斜马尾，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刀刻斧凿般的无瑕容颜，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进屋后，谦和地向二老打完招呼，目光便迅速转向林曦雾。
林曦雾被爸妈挤在最末位，使劲儿朝顾无琢招手。
林父：“老婆你认识他？”
林母：“对呀，我之前还想和你说呢，这小伙对阿雾……”
她在混乱中插了一嘴：“爸、妈，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是。”顾无琢适时接住她的话，“我和阿雾，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她是叔叔的女儿。”
唰——
客厅鸦雀无声。
良久。
“啊？”林父。
林母：“哇，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吗，很好啊。你说是吧，老林。”
林父：“……”
他猛抽一口气，捂住心脏：“难怪，难怪亲自登门前来，原来是女儿立了大功。”
“不愧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他拉过林曦雾，偷偷和她咬耳朵：“囡囡，你想要什么和爸爸讲，爸爸给你买，别告诉你妈我攒了私房钱。”
曾经困扰林曦雾许久，该如何向父母介绍顾无琢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
林曦雾笑弯眼，搂住顾无琢的胳膊，继续道：
“我们认识很久了，我特别喜欢他，想和他……”
想给他一个名分，想结婚。
等等！
林曦雾话说到一半，猛然止住话头。
大脑高速运转后，她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虽说她的骨龄已有二十出头，但在现代社会的观念，连十九都没到。
修士容颜不老，完全看不出变化。日后若是频繁往返书中世界，她该不会等几十岁高龄时，才在现世刚刚能合法结婚吧？
现世领证，遥遥无期，只能先回书中世界，结了神魂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