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中,一切谋求与算计,都压不过纯粹的实力。
来时,林曦雾曾几次三番地问顾无琢,当真不通知两位随行长老,或是多带些人。
顾无琢语气笃定地拒绝,所用的理由是:“没必要。”
起初,林曦雾还当他逞强,提心吊胆地为他监控周遭动静。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纯粹是在杞人忧天。顾无琢很强,强得有些离谱。如今体内不再有乾坤针的疼痛,更能放开手脚。长驱直入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若不是林曦雾一直跟在他身边,都没法相信,这位一剑能开山河的大能,曾被自己又背又抱毫无还手之力。四下局面转瞬稳定,系统提供的监控许久不曾变更。林曦雾坐在顾无琢肩头,顿感无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顾无琢也不阻止,只在即将进入宗主所在房间时,探出长指点了点纸人的小脑袋:“藏到我的袖子里,要是遇上危险,即刻收回灵识。见林曦雾不答,顾无琢一整只手盖了上去:“进来。”
他的手骨感漂亮,掌心雪白。林曦雾缩小后,青年宽阔大掌一拢,便将少女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阿雾,听到没有一嘶。”
小纸人抱住他的拇指,张嘴就是一口。明明是纸人,在灵力的加持下,咬起人来竟也有几分痛感。“我不要。”林曦雾顶开顾无琢的手掌,挑衅道,“顾无琢,你连护住我的自信都没有吗?”
他可是能独自一人杀上玄机宗,顶着天道气运诛杀洛雲尘的人,在顾无琢身边待着,安全得不行。实在不行,她还有一道律令没用呢。对了,如果越轻轻知道洛雲尘是气运之子,那洛雲尘被杀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无端的,林曦雾的脑海中冒出疑问。很快,林曦雾的眼前重新恢复光亮。顾无琢实在拗不过她,收手任她在肩上坐好。
确认纸人安全后,顾无琢扬手,只一剑,劈开守护仙门的法阵,大踏步走入书房中。
趁此机会,林曦雾让系统调出越轻轻的动向,发现她一直没有移动。
从越轻轻带着洛雲尘离开玄机宗,到顾无琢寻到宗主洛河生,中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无论是灵鸽传书,还是漏网之鱼递消息,都来不及送到越轻轻针对玄机宗行宫的变故没有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最初时分,林曦雾并未多想。
直到再一次观察属于越轻轻的红点,林曦雾方才发现不对劲。
她在往回走,但似是像被什么东西束住手脚,或是体力不支,走得很慢。
如若推断没错,玄机宗与垂丝阁两方势力,是越轻轻的本钱,还与她的身份有关,她不可能拱手相让。她本身出状况了?还是说,世界意识的遁逃同样与越轻轻有关?
林曦雾:[统子,你让主系统查过越轻轻吗?]
[查过啊,女主角嘛。]
[笨蛋系统。]小纸人扶额,[洛雲尘是气运之子,是主角,越轻轻算什么?气运之子选中的伴侣?可分明是她强行贴上洛雲尘。][她必然知道洛雲尘是气运之子,主动跟在他身边,是为了利用他的气运。如此说来,原书最后的飞升,也是越轻轻利用洛雲尘达到的成果。][统子,我问你,飞升之后,洛雲尘去了哪儿?]
系统:[和越轻轻甜甜蜜蜜地在一起......
[换种说法:飞升之后,她便彻底脱离对气运之子的依附,能够自由行动。至于洛雲尘,她伏低做小哄了那么久,一朝龙在天,当然要尽可能报复回来。]林曦雾道:[你们对穿书者严加要求,不止禁止透露任何有关世界背景的信息,还设定一系列非人道的惩罚,却被书中人物察觉到气运流动,甚至加以利用,不觉得失职吗?不应该赔偿吗?]她语气严肃,分析得头头是道,系统听得一愣一愣:[怎么可能,她不过是地上普通人,气运之子可是地脉菩提定下的。][但宿主言之有理,我会将此类信息传至主系统,请宿主稍加等候。]
林曦雾趁机讨价还价:[你看,我虽然没有拯救世界,但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信息,能不能开一个通道?]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改变后续努力。
系统:......]
在听到系统的回应前,茫茫先一步发出剑鸣。
金石交加之声响,三息后,顾无琢反手一挥,茫茫开刃的侧身抵在面前人的脖颈处。
“阁下究竟是何人,请问,来此所谓何事?”
被剑锋所指之人,正是洛雲尘的父亲洛河生。他身形矮胖略显富态,看着随时能取他性命的长剑,竟昂首挺胸,没露出半点怯态。顾无琢凝眸看他,蓦地发出一声笑。
青年扬起手,舞出个剑花,直接朝洛河生的眉心刺去。
林曦雾下意识拦:“哎一”还没审呢!
“铛”一声,灵力荡开,一枚熟悉的法印出现在半空。
林曦雾忍不住:“咦?心咒,还有....."
垂丝。
顾无琢稍稍撤剑,捏了个法诀,探指过去。捏住金线后,二话没说,生生扯了出来。动作几近粗暴,和昔日在钱府时为李夫人去除心咒的模样截然相反。植在洛河生体内的垂丝,显然比李夫人心咒上的要更牢固,顾无琢取出垂丝时,锋利的灵力割破他周身灵力,切进修长的细指中。肩膀上的小纸人倒吸口气,当即顺着他的长臂爬下,跳到腰间香囊上,取出疗伤的药物。
等顾无琢将垂丝封印后,纸人扛着药瓶来到他的腕骨处。
“把手放平,我给你上药。”林曦雾急急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顾无琢受外伤,也不知布下法阵的人修为几何,光是与真气接触就会受伤。
“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至少在大乘期以上。”顾无琢曲腕收手,将纸人移到眼前,“别担心,她的心咒布下有十数年光景,从未加固过,且真气消散大半,没有危险。我的手小伤而已,不足挂齿,快回我肩上。““不成。”林曦雾一边关注识海中各路人马实时动向,一边反驳顾无琢,“现在没有别的危险,你手上的伤就是最重要的。”“你快些问洛河生有关越轻轻的信息,不用管我。”她仔细地擦净血迹,把亮色的药膏涂到指尖伤处,蹲在指腹上,观察伤口愈合的时间。还好还好,那位大能太久没有补充真气。不然,若是真气顺外伤直入灵体,搅乱经脉,后果不堪设想。忙碌半晌,没有听顾无琢问话。林曦雾扭头朝洛河生看去,才发现那位宗主已
昏倒在地,不省人事,顾无琢正描出个清心咒,让他强行转醒。
洛河生悠悠转醒的这段时间,林曦雾将药瓶收起,重新放入顾无琢的储物囊中。
她听见顾无琢低笑出声:“阿雾,你待我真好。”
林曦雾一愣,无奈地纠正:“我只是帮你上药而已,没做什么。”
顾无琢垂下长睫,低眸看她。纸人离他极近,近到林曦雾能把他的根根睫羽看得分明,更能看清睫毛之下,丝毫未经掩饰的情愫与欢喜。“你陪着我,便是极好。”他低声道。
顾无琢现在的识海很稳定,根据林曦雾与时梧闻的讨论,再过几日,便能着手渡化邪气。
林曦雾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回顾无琢的肩上,托起轻飘飘的脑袋,歪头看他。
正在此时,洛河生终于转醒。他又一次看到雪亮长剑时,浑身一哆嗦,立刻软在地上:“仙、仙长为何杀我?”不愧是血浓于水,这架势,和洛雲尘一模一样。
“回答我的问题。”顾无琢寒声道。
威压铺开,话语出口,吓得对方肝胆俱裂。
“越轻轻,是谁?”
垂丝只会操纵修士的心智,并不会抹除他们的记忆。
提到越轻轻,洛河生的眼底满是惧意。
"是.....""
顾无琢见他不说,再度将剑横上他的脖子。
“回仙长,我也不知她是。她在十八年前找到我,点出我的独子流落民间,声称可以为我寻回,且能助玄机宗成为一代大宗。我看她所言皆为实情,遂与她合作。”洛河生命悬一线,哪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玄机宗弟子体内的垂丝,乃是由俞仙子以法器封锁,据说来源于垂丝阁阁主,可培养一批一心为宗门、赤胆忠心的弟子。”“十八年前....林曦雾倒吸一口气,捏着手指算时间,“那时她才多大。
“回仙灵,当时她就是个蹒跚学步的娃娃,由俞仙子领至宗门。她究竟是谁,我实在不知一一
洛河生不知道她的本体,对着小纸人连连磕头。
林曦雾略略思索,在顾无琢耳边道:“看起来,越轻轻本人体内当是另一个魂魄。魂体转移后,她无法再使用自己过去的力量,因此只能让俞老师代替她,用她预先留下的力量行事。“好,第二个问题。”顾无琢问,“九年前赤水之畔,尔等是如何偷袭乾元门的修士的?”
洛河生的眼睛睁大,惊恐地看向顾无琢,猜测他的身份。
白发的邪修讽刺地弯起嘴角:“看起来,推断没错,此事果然也与你们有关。谁帮你销毁玄机宗的痕迹?垂丝阁么?”有如此实力者,修真界寥寥无几,与乾元门有关之人,只有那个曾有天才之名,在袭击中死里逃生的年轻修士。“顾....
横在他颈间的剑往里入三分,白发修士目色沉沉,瞳孔中满是杀意:“你的识海内只有一根垂丝,只会催动你的情绪。袭击之事,必然是你心甘情愿主动谋划。”前往行宫之前,顾无琢与云朴、云月重新商议过先掌门遇害之事,两位长老对视一眼,你看我我看你,欲言又止。最终,云月将他们收集到的线索递出,为玄机宗与垂丝阁的联系,添上最后一份证据链。
顾无琢一路来没有杀人,但不代表他会对此事的谋划者仁慈。放弃隐藏身份的一刻,他早就对洛河生动了杀心。“若是不说,先断你左肩,再砍右腿。再不言....
他的语调像是淬了毒,说到一半,蓦地停滞。
浪潮般在心底奔涌的怒火,硬生生卡在半道。
耳畔发丝被撩开,周围空气涌动,仿佛有人仰起脸,在他的耳廓处轻轻吹气。麻酥酥、痒丝丝,令人止不住分心。“顾无琢,冷静些。”少女在他身侧低语,“小心站不稳。"
顾无琢没再说话,又将茫茫的剑柄握紧了些。冷静地挥手,剑气站在修士腿上,刹那间涌出一片殷红。洛河生惨叫一声:“殷姑娘说,乾元门内弟子如芝兰玉树,若不及时加以遏制,必将后患无穷,威胁到大宗地位。我等便连同沈林檎,埋伏在赤水之畔。顾无琢问:“修士出行,应当有结界与符阵守护才对....
他抵住前额,痛苦地轻抽一口气。
那份自从中毒后,便消失不见的的记忆,每次回想,都只有一片虚无。
小纸人顺着他的发带爬上去,力度恰当地给他按按头,缓解钝钝的抽痛
“顾无琢,顾无琢....她在他耳边喊他。
“我还好。”他缓了缓,低声回应。
“越姑娘说,交给她来做。”洛河生颤声道,“越姑娘还.....
话说到一半,顾无琢骤然抽回茫茫,反手一击,拦住一柄飞来的长刃。
女修站在门口,捂着伤口,维持掷出武器的动作。
“我还有话要问。”顾无琢认出来者,语气还算平缓,“还能等些时候吗?”
“抱歉。”俞凤舞道,“她不让他再说下去,不过,洛宗主知道的,也只有那些。二位想了解别的,为何不直接去见她?”顾无琢转眸看她,眸色渐声:“你的主人?”
他试探的意味很明显,俞凤舞站直身子,扬起手腕,露出细腕上的银镯。
银镯浸了九真草的汁液,透出浅金色,空气中浮有若隐若现的丝线,不知通向何处。
“如果我同去,您必不会失望。”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但前提,是我得完成任务,杀人灭口。两名修为高深的大能安静对视,缩在角落中的修士像是发现机会,手脚并用,想趁空隙逃出生天。顾无琢眼睛不眨,探手掐诀,遮住小纸人的视线,而后抬剑。
惨叫声隔着顾无琢凝结的真气传来,林曦雾被他包裹在手心,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阿雾,你先回去。”解决洛河生后,顾无琢将纸人捧在手心,温声建议,“待会儿的场面可怕,我担心你受不了。”“驳回。”林曦雾跳脚,“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无论是乾元门下山替官府剿匪,还是遇到你之后,我也是看过不少打打杀杀的。就连爆炸,她都有幸看过一眼,心理素质早就锻炼起来了。
“别赶我走嘛。”她软硬兼施,“好郎君,让我陪着你。你要是体力不支,我还能把你搬回去呢。”顾无琢急急忙忙松开长剑,任茫茫半空悬浮,双手合掌:“有人看着呢。”
说话间,双颊泛上薄红,他用手侧挡住脸,生怕被察觉失态。
俞凤舞:.....位,结侣了?
她神态轻松,甚至有闲心微笑出声。
林曦雾被她一提,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二人齐刷刷噤声,算是默认。
“恭喜,祝二位地久天长,同心两不疑。”俞凤舞笑道。
女修朝顾无琢行礼,恢复严肃神态,飞身而出。泛金的银手镯于月光之下,发出清冷的光华。
“顾无琢,越轻轻在三里外。”俞凤舞走后,林曦雾也恢复正经。
“真的要直接面对越轻轻吗?她现在实力不济只是猜测,万一俞老
说出的
话也是被控制,她刻意引诱你前去......"
“越轻轻,很信任俞凤舞。”顾无琢开口道。
“虽然不知何故,但哪怕俞凤舞差点儿用血饮刃让她功亏一篑,她也一如既往地信任她,不然......顾无琢低头,示意林曦雾去看周遭弟子:“像那些弟子一样,剥离意识,变作听她指示的傀儡不好么。非要保留俞凤舞的意识,让她陪在身边。”“我已叫时梧闻通知苍陵仙府,仙府博学,又有前例,必知该如何处理此事。”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七扭八歪被绑在地上,满脸震怒的修士们。“至于俞凤舞....”顾无琢眸光略沉,“阿雾,她应当是在寻死。”
林曦雾呼吸微滞:“我们拦不住吗?”
她还抱了点希望,小声问。
问话之时,荒地平原上,被修士簇拥的少女以映入眼帘。
越轻轻站在玄机宗的高阶修士的包围中,正抬手拦下俞凤舞。她的脸上有几分凝重,似是在忍耐铺天盖地的不适。周遭树木稀疏,皎洁月光撒落,映得两名女修的轮廓泛白。越轻轻仰头,眯起眼,询问道
“小凤凰,你打不过他吗?还是,不想打?”
她问完话,并不急着要答案。抬手一指,素白指尖点向
身至半空的修士,刹那间,刀光剑影闪作一片。
顾无琢抽剑,剑光所到之处,冰冷的寒意铺开。
出手的修士有的是金丹,有的是元婴。《虚实》一书整个故事中,几乎所有的修士的修为皆停在元婴以下,整整百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突破化神,更无一人顺利飞升。但数百人同时上前,哪怕是顾无琢,也不能如入无人之境。他翻手展露锋芒,下一瞬,已割开近身修士的咽喉。鲜血飞出,溅在夜幕上。
顾无琢一手握剑,另一手护着小纸人,不让她被灵力震荡波及,小心翼翼地维持她的温度。
林曦雾一声不吭,钻进顾无琢的外袍领口内藏好,不给他添麻烦。
她现在是纸人,却依然能感知周围温度。顾无琢的肌肤是冰冰凉的,伴随灵力灌入手中仙剑,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颈侧在杀戮中浮起层薄汗,于月下反射湿冷的清光。林曦雾缩在顾无琢的上衣里,露出半颗小脑袋,感知周围的一切。
人群之中飞出一点光华,下一瞬,美姿容的艳丽女修持刀而上。
这一次,她用了全力,周身修为节节攀升,顷刻间破了元婴,还在往上走。
难怪越轻轻会对俞凤舞的态度抱有怀疑,同样是化神境,她不可能节节败退。
林曦雾记得顾无琢的那句:“她在寻死。”
两名修士兵刃相交时,林曦雾一直在思索那句话。
她在想俞凤舞此前说过的话,取过的药,那枚属于垂丝阁的手环,以及联结手环的丝线。
林曦雾猛地意识到什么,她一眨不眨,盯着俞凤舞看。
女修似是来了兴致,随意地出招。单打独斗,她应当能和顾无琢打平,但己方人多势众,让她一点点地占据上风。她倒也不急,只是在与顾无琢的对剑时,流露出几丝欣赏。顾无琢架开俞凤舞的刀,几步朝越轻轻冲去。
少女露出严肃神情,随手拉过傻站在一边的洛雲尘,直接拿气运之子当肉盾抵挡:“喜尘哥哥救我,他好可怕。洛雲尘像是被催眠,也不见害怕。他双手一张,挡在越轻轻身前。
虽然非常不合时宜,当林曦雾看到顾无琢两道剑气都被莫名其妙飞来的鸟兽挡下,竟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我有话要问你。”顾无琢没再试图杀洛雲尘,御起结界挡下身后的攻击,“为何要对乾元门下手。越轻轻抓着洛雲尘不肯放,听到问话,抬眸看了看他:“你知道了?”
她“啧”了一声:“我分明让小凤凰看家,结果她居然把你放进去,真是翻天。”
“你问我为什么?”她眼前一亮,露出了俏皮的笑容,“我要是说好玩,你会生气吗?”
话没说完,“啪”一声,左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越轻轻震惊地转头,见到一个小纸人趴在顾无琢领口,正慢慢收手。
“什么嘛,也不是打不到啊。”林曦雾还嫌自己手疼。
"你.....""
“咱们都是知道点内幕的,五十步不笑百步,和平交流,如何?”小纸人的五官挤成一团,做了个“笑”的表情。越轻轻似乎还在惊骇于自己被打,她移目看向洛雲尘,颇为讶异地把他往身前一带。
意识到洛雲尘的特殊性降低,她愈发警惕起来,挥手结印,示意玄机宗的修士来身前守护:“小凤凰,我们走。又是一道如雪剑光,宛如开山分海的鬼神之力,落在少女的肩头。
下一瞬,素白小手“啪”地摔落。越轻轻呆愣愣地站着,一时不知是手腕先断开,还是先被砍到。“若是不想说,便不必开口了。”青年声音清润依旧,顾无琢观察着越轻轻,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越轻轻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扭曲。
接着,另一只手也掉了下来。
没有鲜血,也没有骨骼。她像冬日雪天堆出的雪人,在日光下融化成水,晶莹剔透朝下淌落。
应当是关节处的位置,露出一小截褐色树枝。
林曦雾看愣了。
“俞凤舞....”越轻轻总算意识到不对劲,她抬头,惊愕地看向眼前人。
女修落在地上,平静地回首看她。
二人腕上的银镯间,浮现出神色的细线,药汁顺着灵力凝成的细丝滑落,一滴、一滴,落在越轻轻身上。用药剂量一旦失衡,静心捏出的人偶,也将被溶解成液滴。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俞凤舞静静道,“你以为加固灵台,滥用垂丝,我便杀不得你吗?”
“看守冠顶花,所耗费修士三百人,除去有威胁之人,身死者两千二百人。我从未说过,我认可过你的行为。”须臾间,越轻轻以融化得所剩无几,漂亮得宛如画皮的脸蛋狰狞无比,她用仅存的眼睛看向俞凤舞,忽地笑出声。“干的漂亮啊,俞凤舞。”许是怒极,她的脸上竟攀上笑意。
“我还真是怀念,那些不用操纵你,与你和睦相处的时光。”
最后一滴水落下,粗长的树枝出现在越轻轻的位置上,枝干上没有叶片,也没有花。林曦雾的眼皮还没有眨动一下,她倏地往地下钻去。又一根树藤钻出,顺手绑走洛雲尘。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地脉菩提?]识海内,无知的废物系统在尖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不对,地脉菩提怎么会是女主角?!]林曦雾仍然傻着。
依照她原本的计划,应该先去找医修,获得线索后再去万剑宗,之后漫无目的满世界瞎转悠。
谁能想到,从一开始,她要找的东西就在她身边。
林曦雾反应过来:[菩提在这儿,花呢?]
光找到树有什么用,她的任务是那朵花。
系统嗫嚅:[我也不知道。]
林曦雾嘴绷紧,忍了忍,没骂它。
小纸人探出脑袋,担忧地看向俞凤舞。女修依然静默无声,她看向自己腕上手环,末了,轻笑着叹了口气“没有立刻杀了我么.....
她扔下长刃,朝前迈动几步,神情别样地轻松。
“你问我要九真草,是为了杀她。”顾无琢平静阐述,
“毒素是从你自己的体内转移到她身上,她融化后,你应当也活不下去。”
“不然呢?”女修反问,“她有洛雲尘在手,又经验丰富,你如何杀她。你杀不掉她,就不会知道她的背后是谁。”“可惜了,可惜哪怕到现在,我也没法向你们透露太多信息。”俞凤舞叹息,“她舍不得把我变得与死人无二,也害怕我对她下手,就用了这种三岁孩童才会做的手段。”她似还有些话要说,指尖已有血水开始淌落。
林曦雾张了张嘴,没能说话。她把身子往里缩了缩,不忍再看接下去发生的事。
她听见顾无琢道:“我的剑还算锋利。”
“如此,多谢。昔日不慎伤了你宗弟子,还请谅解。
视线之外,长剑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