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得十分细致,不过,若您看得更细致些,就该知道裴某画中女子双眉并无一点朱砂痣,而且身形年纪跟皇后也有出入,若只因为容貌神态有些相像,皇上就断定此人是皇后,未免太过武断。”裴九口齿伶俐,仿佛又成了那个市井里冒出来的家伙,一股子的神棍味道,摆明了是死鸭子嘴硬。
“说得好,既然是故人,此人现在何处?朕也想看看这世上到底还有谁,跟皇后如此相像——”龙厉笑得极冷,不疾不徐地加了一句。“除非朕见到她,才能相信你的话是真的,而非垂死挣扎前的狡辩。”
裴九闻言,脸色更白了些,笑容仿佛也淡了几分,但眼底有什么东西却沉淀了下来,然后,散发着冷意。
“或许皇上的人跟猎犬一样敏锐,能把天下任何一个角落的人找出来,但唯独找不到她。”
龙厉的眼神一分分变冷,面无表情的模样出现些许裂缝,下颚绷的死紧,眼神沉峻。“为何?”
一阵短暂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裴九感受到怀里揣着的宣纸好似被点燃一角,令他心脏愈发炽热。
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仿佛有一层云雾隔绝他真实的情绪,语调仿佛带些轻快,却又令人听得心口紧锁。
“因为,这位故人已死,就算有上天下海的本事,又如何能找寻得到一缕幽魂呢?”
裴九说完了,还不忘嘲弄一笑,像是自嘲,更像是在嘲笑其他人。
癫狂。
目睹裴九今日所有的一举一动,龙厉的脑海里最早浮现的,便是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裴九如何能这般放肆,是笃定他说画中女子已死,他就无计可施了,不能治裴九大逆不道痴心妄想的罪名了?
“除非,皇上相信人有转世一说,兴许这名女子重新投胎……”裴九突然一顿,眼底藏着太多看不清辨不明的东西,在里头沉沉浮浮,他没再说下去,仿佛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呵呵一笑,笑意极为苍凉。
“裴九,你以为在朕面前装疯卖傻,就能逃过一劫?朕看上去这么容易被蒙骗么?”龙厉的眼神轻蔑至极,他完全不相信裴九的这一套说辞,认定裴九在暗中觊觎秦长安,却又不敢将画像画的十足相似,还说什么画中女子已死,想为自己博得几分同情怜悯?但他却只觉十分晦气,把一个跟秦长安相似的女子说成一缕幽魂,他听了能爽快吗?
这么多的辩解,无非是有贼心没贼胆。若是裴九没存这点小心思,爽爽快快地认了,他还会高看裴九一眼。
但是,小偷小摸这种德行,他最为鄙夷。
裴九无言地看向面前的男人,龙厉着实有着一张皇族罕见的俊美皮囊,据说是继承生母德妃的国色天香,唯独此人虽然年轻,但却令人不敢小觑,毕竟此人的心狠手辣,名不虚传。
他当然不想领教龙厉在刑求方面近乎病态的兴趣和天分,他的心一点一滴地冷下来,的确有些后悔。
他不该因为进了青天监而太过放松,更不应该认为无人会踏足他的房间,酒醉之后一时之间放纵体内犹如脱缰野马般的怀念和眷恋,画下了几张画,更不应该把这些画堂而皇之地搁在桌上,如今被人抓到了把柄,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