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格外留意到大卿寺少卿张开这人,若说其他三人多多少少给龙厉面子,哪怕有几个尖锐问题,也是问的婉转,稍作润饰,应该是想着能够皇帝王爷两方不得罪,交了差就行了,但张开则公正许多,问的巨细无遗,神色虽然平和,但话锋足够犀利。
一时间,她感慨良多,越是知道龙厉权势滔天,越是欣赏张开能在自己的位子上认真做事,若他们认识的场合不是在阴冷潮湿的大卿寺地牢,或许她会跟龙厉推荐一下这个人才。
审问的时间,长达半个时辰,唯一令她心生古怪的是,一向脾气很差没什么耐心最讨厌等待的大爷,却就在她身旁坐着,甚至,在张开询问几个敏感话题的时候,龙厉看上去好似听得还相当认真。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审查结束,按照惯例,最快三日内出结果,毕竟下官搜集各方证人和证据需要时日,结果出来的太快,不但无法跟皇上有个交代,也容易让人认为大卿寺做事不够严谨,还请王爷王妃多多包涵。”张开搁下手里的毛笔,合上一本随身携带的册子,毕恭毕敬地说道,但还是太过刻板。
刑部尚书肖德凯则圆滑多了。“少卿做事向来一板一眼,不过,只要案情大白于天下,过程不重要,何必当真让王爷王妃屈就在地牢里?”
张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被侍郎抢了话头。“是啊,肖大人说的有道理,只要人在大卿寺,就不算触犯了规矩,这地牢哪里能待人?”
“这地牢怎么就不能待人?难道本王看到的都是鬼不成?”龙厉无声冷笑:“本王跟皇兄说过,此事说不清楚的话,不会离开大卿寺一步,你们三日内查明白,本王三天后走出地牢,若你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本王也不是不能配合。”
刑部尚书马上白了脸,笑话,他们怎么敢让亲王久候?三天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度日如年了。
张开若有所思地说。“既然如此,下官让人准备一些东西,马上送过来。”
肖德凯闷闷不乐地瞪了他一眼,但是见靖王实在坚持,碍于龙厉身份尊贵,大爷不愿挪步,难道他们还能让人把龙厉架走不成?
众人总算离开了,一盏茶的功夫内,就来了四个官兵,送来了柔软的锦被、枕头、茶具、洗手盆,看得秦长安忍不住笑出来。
“有我们这么当犯人的吗?这是来受苦,还是来享福了?”
“谁说你是犯人?”龙厉却一脸不快,不喜欢她开这样的玩笑,若秦长安不是嫁给他,在踏入大卿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悲剧收场。
敌国奸细,这种罪名一旦天子认定,心情不好,先斩后奏,砍了就是,何须大费周章?若是想要盘查是否还有同伙帮凶,又是少不了一顿皮肉苦,就算招供了,最后也难逃一死。当然也有坚持到最后也没有招供的,死的就更惨了。
他当然可以不必一道进来,但官场上的事,本就说不准,有人给他效命,也有人为皇帝跑腿,大卿寺这么多人,难保没有几个跟他作对的,想在暗中动手脚,谋取升官发财的利益。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秦长安嘴角的笑意敛去,定定地看向面前这张稍显阴沉的俊脸,摇头,淡淡地说。“我听说前两日,你把先帝赐予你的令牌交出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先帝已经不在,你认为当真出了事,这块令牌还能发挥多大的用处?”他嘲弄一笑,话锋一转,拉过她的小手。“聪明如你,会嗅不出这里头浓浓的心机味。”
反正他也不需要这块先帝赐予他的令牌,但凡龙椅上换了人坐,前朝的东西再珍贵,往往也会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