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徐同学发言……”
他微躬了一下身体,说道。
经历的世事多了,人就很难热血起来。徐从做惯了吏。吏的一举一动和学堂里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总会有点不同。其外,新先生也并非是针对于他。而是在时务斋中,以“求实”为第一要务,探得真知才是实。
“陈县长去年已经离职了……”
徐从起身,先是陈述了这一句。他看着眼前的同学和梳着东洋小平头的先生,“诸位讨厌张豫督,而为白狼唱赞歌,亦大可不必。白狼动乱,大户是有遭灾,然而能坐在讲堂中继续念书的……,基本上家中没有遭灾。”
他说完这句话,朝新先生揖了一礼,坐了下来。
若是未遭遇新野白狼兵乱的人,可能会觉得他说的话颠三倒四。但在新野本地的大户人家,却绝对会明白他话里的本义。
譬如赵家,虽挺过了白狼兵乱,但接下来被官府勒索出去的银不少。这也是为何在座之人痛恨张豫督多于痛恨白狼祸的原因……。
讲堂静谧了一会。
接下来,便是四五个人的鼓掌。
新先生也鼓了一下掌,“徐同学说的在理。我们痛骂张豫督之余,是不应该认为白狼们是好人。然而倘若我们去分析谁好谁坏,一个人总归有那般的不好或者坏处,那么岂不是天底下的人都是坏人了?”
“白狼,他们追求的也是民主、共和……”
“他们亦响应了再次格命!”
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白狼的失败,是共和的失败,我们应该予以惋惜。”
他大胆的言论道。
时务斋,不讲时务就不算时务斋了。
徐从沉默了一下,没有讲话。
他只是一个在新野小地方生长的乡间少年。他不知道白狼兵有多么多么好,他只知道,白狼里的绿林好汉打断了他爹的一条腿。
时务斋的学生们激烈鼓掌。
下课。
讲堂内议论纷纷。
“徐从为什么没和先生继续辩驳?我觉得徐从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当然,先生说的话亦有道理。只是……”
一人挑起了话头。
做同窗,哪能一直一团和气。固然刚才徐从的话有一些讥讽他们这些少爷的嫌疑,但他们是接受新思想的学生,不会因这点置气。
“你知道咱们时务斋以前的讲师吗?他是如今的学监,是县里的教育科科长,他曾是徐从的老师。”
另一人给新入学中一的同窗科普道。
时务斋,颇似兴趣社,可以允许不同年级的学生加入。不过它和兴趣社不同,它每周会有固定的授课时间。
“刘先生投奔了官府。当学生的,当然不好诽谤老师了。”
“有了一个守旧的老师,真是件可悲的事……”
几人摇头叹气。
徐从将一切都听入了耳,他收书包的手僵了一下,想要上前解释。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从容,继续收拾书包。然后背着单肩书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