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被他扑倒在床上,听着这句完全真情流露的话,一时哑然。他摸着于浩海的后脑勺,那斜斜的一道新添的疤:“你不打算告诉我,这几天你干嘛去了吗?”
“……没干什么好事。”于浩海咬着他的睡衣领子。
“啼因和啼丛被你杀了吗?”
于浩海松开了嘴,从方倾身上起来,一副“我不想说”的样子。
“你要是不想说,作为副将,我可以把章宇泽叫来问问吗?”方倾的语气变得严肃。
于浩海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扫兴,说道:“都没死,我让他们招了卜正的事。”
“是怎么招的?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东西,但好歹卜正邱美来曾经放过他们,没判他们死刑,怎么会轻易地招了?”
“……你非要知道?”于浩海撩起眼皮看他,很是不耐。
“我不能知道吗?!”方倾握拳用力捶了一下床,“这条线是我铺的,这两个人是我让监视的,现在宁朗下落不明,我不能问问后续发展?!”
于浩海被他的愤怒震住了,不由得坐了起来,低着头道:“……有什么不能招的,啼因不招,我一刀飞过去射穿了啼丛的眼睛,啼丛不招,我一刀插到了啼因的肋骨上,他们是亲兄弟,扎自己怎么都行,伤害对方他们忍不了,最后为了保住对方的性命,就什么都招了。”
方倾听了这话不禁愕然,目光却落在于浩海脖子上那根金链子上。即便这个链子被他吐槽土、傻、审美可怕,但是尹瀚洋给他戴上后,他就再也没摘下来过。方倾知道他有多在乎尹瀚洋。
“他们是亲兄弟……”方倾喃喃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你觉得我很残忍,是吗?”于浩海皱着眉头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不愿告诉你,你干嘛非要问我!”
“我不问你,你也藏不了多久,于浩海,你变了!”方倾厉声说,“你现在做的一些事,不但让艾检和梁队感到吃惊,连我也很意外,你说过你憎恶凯文逊,可你现在做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是为了公义,而他是为了自己!”于浩海吼道,“我是变了,我不变,你说我憨比,我应时而变,你又说我为什么变了!”
“因为我想不通!这次战役是你开始的,就在这个房间,就在那天夜里,我出去的时候,你明明在那里抽烟,回头你就把人面鲨给杀了!”方倾的声音颤抖,甚至带着一丝哽咽,他不由得抬高声音,将自己的委屈咽下,指着上面的天花板,“你知道我按动机关,上面掉下来你行凶用的刀,你染着血的衬衫,我是什么感觉吗?”
全身瞬间变凉,连呼吸都快结霜,我的丈夫,就在他岳父家里的医院,就在他和我刚刚温存后的时间,他杀了人了,他是杀人犯了!
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方倾连忙低头抹去,这时候他绝不容忍自己软弱下来:“你的法律呢,你相信的正义公理呢?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先下手。”
于浩海伸手要去给他擦眼泪,方倾却偏过头躲开了。他只好烦躁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那天晚上我也是灵机一动,我只能告诉你,原来我设想的那条路走起路太慢也太难了,即便有了艾检和梁队这样的帮手,对卜正来说都是不够瞧的,我怕来不及。”
“你着急做什么?司法改革本来就是急不得的事。”方倾不解地看着他。
“反正……我就是要速战速决,我在驻地待烦了!”
“……”
方倾听着这莫名其妙的理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浩海要是没捅天跺地惹出这么多事,恐怕他们早就离开驻地了。
“我要推翻一些东西,就必然要打破一些东西,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流血牺牲都不在话下,但是——”于浩海话音一转,“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更不想卜正或是什么人,把他们的锚点对准你,你明白吗?”
他还没等方倾答应,就忍不住提了要求:“我希望你能隐藏起来,让他们在对付我的时候,想不到你,你明白吗?我,已经注定是个血雨腥风的男人了,我在外面干出任何事情,你都要说与你无关。你要躲起来,跟你父亲们是一体,跟我完全分割开来,你懂吗?”
方倾显然是不懂,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夫妻吗?如何分割?即便方倾偷偷把婚离了,他也没想到首先提出“分割”的会是于浩海。
“我不让你用毒,也是怕你惹上俞格那个疯子,”于浩海沉重地说,“我们都看明白了,俞格的目标不是帮助蜥蜴军打败A军,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把他死去的爱人发明创造的毒药都拿出来用了,目的就是让水星大乱,所有人都给他的爱人陪葬,Alpha变异血清也是这么来的,而你的方枪倾弹压制了血清,我很怕他会把矛头对准你,你明白吗?!”
已经晚了,已经对上了。
“可你不可能永远藏着我,不让我出来。”方倾的肩膀被于浩海抓着晃得很痛,他不禁皱眉想躲开,却被于浩海握得更紧。
“怎么不可能,你乖一点儿,听话就好了。”
于浩海想说,或许,你可以离开军队,回到医院里,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可他知道这样的话一定会惹得方倾大怒,他只好换种说法:“这两次作战你在后面支援,我觉得很不错,以后……我们也许可以长期采用这种方式,我行军在外,你就待在家里,怎么样?”
“你终于说出口了,”方倾说,“你不想带着我了。”
“……咪咪,进新兵营的那天,你在路上还窝在爸爸怀里睡懒觉,”于浩海抚摸着他的下巴,揉捏着他柔软的脸蛋,“我常常想回到那天,让你回到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是我打扰了你。”
他已经发现自己受伤会让方倾病情发作,可他无法保证以后不受伤。最好的解决办法,竟然是跟方倾分开。
方倾忍不住哭了,他听不懂于浩海的话,却觉得他像是在跟自己告别,像是后悔了他们的相识。
“别哭,别哭了,”于浩海把他搂进怀里,吻着他的泪水,“我太喜欢你,你现在可能不明白,但我希望你像方夫人一样,坚强,勇敢,做我的后盾,在后方等着我就好,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冲锋陷阵,那不值得,也不应该……”
他一边安慰着,一边要着方倾,他总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好像心情和身体能够完全分开,即便方倾很难过,很不配合,半途抓着他的胳膊狠咬他、捶他,他也绝不会停下来,反正两个人的事,一直是他一个人说的算。如今他又变得不像以前那般温柔了,话说得越来越少,事做得越来越绝。
他对方倾提出了他的“希望”,希望方倾像个机器人……不,是机器猫一样,一键开关,转换角色。他不在时,方倾要坚强、勇敢,独立面对一个人的生活;等他从战场回来的时候,方倾要温柔、热情、撒娇、黏人,要给于浩海很多很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