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不是亲生父亲,而是对自己饱含歉意的哥哥。
“我舅舅本来也应该有个很好的家庭,但是被你夺走了,”凯文逊看着于凯峰,“我来到这里,看到尹郡主在那和面、擀面条,看到他在笑,他养的鸡、他养的鸭……突然理解了舅舅那么多年的执念是为了什么,昶洲这虽然是军区,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有尹桐这样的一个Omega在你身边忙前忙后,这里就有家的感觉,而王宫里再怎么奢华和安全,都是空荡荡的牢笼。”
于凯峰道:“这是……替你舅舅控诉我吗?”
“没有,”凯文逊耸了耸肩,“只是感慨而已,毕竟他输了就是输了,而我跟他不同,我有王俊,将来我也会有很好的一生。”
“你的观念里只有输和赢,我能理解,毕竟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只想着输赢,但过了三十岁以后,你会用更圆形的方式看这个世界,”于凯峰说道,“比如,在使用白.磷弹时……”
“哈哈,说到重点了,”凯文逊嗤笑道,“我还纳闷你怎么不就这个事处理我,说吧,是给我告状到统帅那里了,还是想就地革我的职?悉听尊便。”
于凯峰看着他那无所畏惧混不吝的样子,又是好奇起来。这个孩子,明明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于凯峰道,“你很有用,这两种我都不会选,对我没好处。”
“……啊?”凯文逊愣住了。
“你不比我两个儿子差,真的,有些地方,他们甚至不如你,”于凯峰由衷道,“我还挺想一直带着你的。”
凯文逊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你很有用”,“你不比于浩海、尹瀚洋差”,特别是这话是从于凯峰嘴里说出来的,更是让他不敢想象。
“而且,你还很有钱。”于凯峰诚实地说。
凯文逊笑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
“所以我只跟统帅说白.磷重出江湖了,让他一定要监管好军备药物处的渠道,没往你身上说,”于凯峰道,“但我确实很担心,这个东西五十多年前就禁止了,一旦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假设我们最亲密的人,受到了白.磷的伤害,假设是王俊……”
“胡说八道什么呢!”凯文逊斥道,“王俊离我的武器远远的!”
“很难说啊,你看,咱们率先朝阿诺德使用了白.磷,阿诺德一看,好家伙,你们用我就不用吗?下回直接远程发射白.磷弹过来,大家一起烧成炭……”
“不可能!”凯文逊道。
“我告诉过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凯峰凌厉的眼睛盯着他“今日我们施与别人的痛苦,来日可能就轮到我们……”
“不会的!”凯文逊站了起来,“五氧化二.磷全水星只有我能动用,统帅和公主都挪不出来,这事你别管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也不下棋了,事关王俊的安危,他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给军备处的两个眼线,打了个漫长而紧急的电话。
于凯峰往椅背靠去,长长地松了口气。
方匀见凯文逊走远,才进入房间,对于凯峰说:“窃听到了,是军备处的程远和药物处的曹桂骏,我现在就给统帅发密报。”
于凯峰点了点头:“把殿下摘干净了。”
“知道了,”方匀看着他,“没想到你能拿住他,这孩子,真的非常难搞,又聪明,又狡猾。”
“他吃软不吃硬,其实挺好哄的,”于凯峰看着手机屏幕里一跳一跳的愤怒的小鸟,“我总觉得……他像是受过虐待似的,极端,冲动,自保的能力非常强……”
方匀陡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编写密报。
“方匀,你瞒着我。”于凯峰微笑着看向方匀。
方匀没抬头。
于凯峰从茶几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根槟榔,放在嘴里叼着,跟叼雪茄的姿势一模一样,他思忖道:“他是谁的孩子,你能这么瞒我呢?二十年了,他比浩海他们小两岁……如果年龄造假的话,那他,应该是老统帅的遗腹子吧。”
“凯峰,我……”方匀站了起来,“我不是有意瞒你,当年你和老统帅……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公主那么求我,这孩子又被虐待得就剩一口气……”
“谁虐待的?”
“……他的Omega父亲,被发现时,都疯了很久了,也是……被强迫的。”
于凯峰叹了口气:“可怜。”
“你……”方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这老搭档。
“他是谁的儿子并不重要,”于凯峰道,“现在他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少将罢了,何况,他还是王俊的Alpha。”
方匀闭了闭眼睛,松了口气。二十多年的秘密,他终于有个人倾诉了,于凯峰不知道是不是跟尹桐待得久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斩草除根、有仇必报的少年Alpha,而有悲悯心的人,往往容易宽恕别人,更别说是这个生来什么错都没有的孩子了。
凯文逊打完了电话后,急匆匆地去找王俊,于凯峰的话像是恶魔的咒语一般,把他吓到了,别说实际发生了,就是想象,他都不敢把白.磷这种恐怖的东西往王俊身上想,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头皮发麻。
王俊正和尹桐、厉庭、老袁等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和面、擀面条,预备今晚于浩海和方倾等人的回来。
“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老一辈的习俗,远途打仗归来的孩子们,都要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顺顺利利的,才能迎接下一次的凯旋。
老袁对厉庭道:“你把那碗面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