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正触霉头想找个人撒气,就看到在那耀武扬威讨人嫌的闻夕言,想起昨晚方倾说闻夕言给他看过瀛洲贩卖Omega的黑市照片,立刻找到了和方倾吵架的“元凶”。
他冷笑道:“哦?闻医生拿不住枪的手,能拿手术刀吗?”
这话说得声音大且突兀,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拿不住枪?”
“是啊,”于浩海轻笑道,“第26届孔雀旗选拔考核里,第四名的士兵,闻夕言,可谓是文武全才,最受人期待,结果协同作战时手一抖,一梭子子弹把最亲密的战友打成了马蜂窝,这样的‘丰功伟绩’,难道你们没听说吗?”
方倾在里面听到了于浩海的话,立刻冲了出来制止他:“于浩海!”
“我说的不对吗?闻医生?”于浩海站到闻夕言的对面,直直地盯着他。
闻夕言的脸色变得惨白,贴在裤腿边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他惨笑道:“对、对。”
说完,他转过身,脚步踉跄,十分失态地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方倾朝于浩海嚷道,“你怎么能去揭他的伤疤?”
“他可以抹黑我跟我弟,我就不能反击?”于浩海问。
“什么抹黑?”方倾大声说道,“他说的是事实而已啊!”
“我他妈说的也是事实!”于浩海发完火,疾步走出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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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闻夕言在室外的水龙头下,双手接了一大捧水,泼到自己脸上,洗了把脸。
这室外的长排水龙头是方便Alpha们训练完来这儿洗脸洗头发的,天冷了以后,大伙儿都到室内的水房里用温水洗,没人再来这儿了。
可即使这样,这刺骨的冷水,也散不去闻夕言脸上的灼热。
真他妈丢人呐。
闻夕言低着头看着水泥池子里自己的倒影。
闻夕言,你活得好狼狈,还总忍不住嘚瑟,这嘚瑟地欢快,就被打脸了吧?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倒影,正在那自嘲地笑,头发散到前面,遮挡了周围的视线,突然,一片叠的整齐、干净洁白的小毛巾,出现在眼前。
闻夕言侧过脸,看到了一旁站着的王俊。
王俊掂了掂手上的毛巾:“擦擦脸。”
闻夕言站了起来,一脸一头的水珠:“中午好。”
“好,”王俊又晃动着手催促着,“给你。”
闻夕言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饶是他平时能言善辩,此刻这窘迫被王俊撞到,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不好意思,我们都知道了。”王俊说。
闻夕言:“……”
王俊看他木着脸瞪着自己,便解释道:“都怪你太帅了,刚来时我们就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所以你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了。”
闻夕言:“……部队里不是没网吗?”
“有地方有网啊,”王俊笑道,“小卖部里啥都有。”
闻夕言想问他小卖部究竟给他多少提成,他每天都给小卖部出谋划策、开展各项业务,可他现在神情萎靡,开不了玩笑了。
王俊见他欲言又止,便拍拍他的肩膀:“那件事也不全怪你,最后都没追究你的责任,可见不是你的错啊。协同作战本来就是真枪实弹的考核,死亡率既然控制在2%,那就说明是有牺牲的可能,你不要太自责了。”
闻夕言被王俊这种蹩脚的安慰逗乐了:“死亡率不是这么解释的……算了,总之,当年确实是我的错,我判断失误,走错了位置,杀死了我的战友,这是事实,上头不追究我的责任,也是希望我将功抵过,只是没想到,我从此拿不了枪了。”
王俊知道这确实是很大的心灵创伤,如果放到他自己身上……他恐怕再拿到枪的时候也有心理阴影,于是他叹了口气:“闻医生,你当医生之后救了很多很多人啊,我相信你的战友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得到安慰的,毕竟他的‘死’,换了那么多人的‘生’。”
闻夕言又一次被王俊这奇葩的安慰弄得迷茫了:“这还能这么算吗?”
“能啊,都说生命是无价的,但生命之间,也是有换算方法的,”王俊扒拉手指给闻夕言看,“我们一个战士的牺牲,会换来很多户人家的安居乐业、幸福生活,那我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啊,假如我的牺牲换来了像你或是小方这样的人才活着,那我在地底下,也会觉得这比买卖很划算吧。”
闻夕言想到那死在自己枪下的战友,是那么豪情万丈和宽容大度的人,他与自己一同进新兵营,一同早出晚归、没日没夜地训练,包容自己各种文人酸气的刁难和玩笑,没准儿也傻乎乎地跟王俊这样想的,做了枉死鬼。
他不由得荒谬又无奈地笑了,为自己竟给自己找这样的理由开脱而羞愧,却不得不承认,他竟得到了一丝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