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将外袍脱掉,随意扔到仆从手里,眼睛一直黏着方倾不放,慢慢地搓了下手,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楼下外场波澜壮阔的音乐声响起,歌舞剧开始,今天演的是英国杰出的喜剧,康阁里夫人的传世佳作——《如此世道》。
“不嫌吵吗?”雷蒙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舞台。
方倾道:“听闻秘书长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出来消遣,我怕我这投资材料太过枯燥,您听着犯困,所以……就加点儿背景音乐。”
雷蒙看着方倾略显局促不安的小脸,和奇奇怪怪假装大人般从容的开场白,忍不住笑了:“我印象中有声望的医生都是戴着眼镜的老学究,没想到还有你这样会开玩笑的。”
“我也有眼镜,也是学究……但没什么声望,”方倾把放于膝上的厚厚的说明材料递给了雷蒙,“麻烦您过目。”
雷蒙接了过去,微微一笑,低头翻阅了起来。
方倾知道尽管雷蒙从第一页开始翻起,可他翻页的速度过于快了,可见还是一个字都没读进去,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这上面写的是‘实验报告’,你跟我说的是‘投资材料’。”雷蒙说。
“我以为这么说您会更感兴趣一些,”方倾道,“简单来说,是这样,我们发现了基因序列的几种异常组合方式,能为人所使用并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危害,我们因此试图找到其质变的中间介质,来分离和解构它,让它的变异形成阻碍……”
“噢,抱歉打断你,说实话,我确实对这个不感兴趣,”雷蒙向后靠到沙发背上,双手交叠,像欣赏风景似的看着方倾,“我父亲跟我说的是,一位美丽的Omega向我毛遂自荐。”
“嗯,也可以这么说,我是在毛遂自荐,但美丽谈不上。我想说的是,这个项目对您所带领的财阀们来说,是一项有着长期收益回报比的买卖,它甚至可以让您的资产在余下二十多年都能翻倍……”
雷蒙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知道现在我怎么看你的吗?”
“骗子,我知道,”方倾撇了撇嘴,“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而我们要的数额又那么大……”
“嗯,美丽的骗子,如果你来推销的不是这个什么异想天开的仪器,而是你自己的话,我可能会更感兴趣。”
方倾微微蹙眉,闭了闭眼睛,恢复了职业笑容:“我真的希望您能好好看看我给您的材料,它真的写得已经很简单了,抱歉我确实是用‘相亲’的名义跟您父亲约的您,但它不是我此行的目的。”
“‘已经写得很简单了’,你是在质疑我的智商吗?”雷蒙饶有趣味地复述一遍。
“不然呢?我指望您能看懂什么?DNA还是RNA啊?”
“这是你借钱的态度吗?”
“你不是不借吗?”方倾懒得戴面具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双手捧起桌子上的奶茶,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用手背随意擦了下嘴唇的奶渍,把杯子咣当一声扔回盘子上。
然后转过脸,开始欣赏楼下的歌舞剧。
雷蒙从成年以后,就没见过变脸速度如此之快的人了,一时还有些懵,只愣怔地看着方倾。
“我也没说不借啊,只是你给我画的饼太不现实了,从投资这个角度来说,翻倍这个词就是忽悠人的,投资回报超过4.5的,就已经让人心生警惕了。”
“统帅都投了两个亿。”方倾说。
“统帅不懂经济。”
“是你不懂时局!”方倾白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像是挥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说,“算了,劳您大驾过来一趟,您请回吧。”
“你不走?”雷蒙笑道,“这里真的很吵,其实我希望有个私人一点的地方听你详谈,你的这个什么……分离仪器。”
我倒是希望能有个脑子分离仪器,能将Alpha那龌.蹉的想法从他们的脑子里剥离出去。
“……那个,方倾先生,虽然你没出声,但我能看出你正在心里骂我。”雷蒙道。
“能看出来吗?”方倾倒是有些好奇了,仰着头问,“真的吗?”
雷蒙忍不住笑道:“是的,很明显。一项商务谈判有时是长达三个月乃至半年、一年甚至几年的时间,不是三言两语我就能答复你的。”
“是这样啊……”方倾开始反思,也许这事确实是急不得的,这个大叔就算再有钱,自己家医院要这么大一笔款,也不是他随便就能做主的。想到这儿,他有些泄气,看着雷蒙说,“叔叔,那就当我今天没来吧,等我想好方案后再来找您,希望您能快一些做决定,因为我真的挺着急的。”
“……叔、叔?”雷蒙迟疑地问道,“我已经这么老了吗?据我所知,我虽然比你大八岁,但也只是25而已。”
“那我25的时候你不就叔叔了吗?我60多的时候你都70好几了,我目测你的健康状况,等我70几的时候你都……”方倾不再说下去。
“……我都埋在土里了,是吗?”雷蒙仰头笑道,“原来我都被你看透了……嗯,我确实事务繁忙,作息时间不规律,健身的时间都是努力抽出来的,所以跟健壮的士兵相比,一定是有差距的,所以我也很抵触医生,总觉得你们能透过人的外表看透本质,看出对方有什么隐疾之类的,这样的话,我仿佛没有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