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和简行策对这样的环境没什么矫情的,自然而然地拿了换洗的衣服一起去小隔间里洗澡。
“我以为你会好奇。”两人站进相邻的隔间里,简行策忽然开口说道。
江城正脱着衣服,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也是听见简行策那样说了之后,推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当初的那次大事故里,很有可能简行策也在其中,要是追问的话,不就相当于剥开血痂?
他说道:“好奇不代表要追问到底嘛。简队要是想说的话,我肯定乐意听。”
简行策侧头看向隔壁,隔间有一米八,不过简行策人高,偏头就能看见江城,他下意识看过去,旋即又匆匆收回了视线。
“简队?”江城没听见简行策的回应,便疑惑地喊了一声。
简行策应了一声,扭开水龙头,开口说道:“那年是我刚进部-队的第二年,破格允许加入雪山演-练队伍,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训练,但谁也没想到会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带队的是我们团的团-长,第三天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雪,团-长当即让我们原地停下来,没有再走,想等暴风雪结束后恢复了能见度再继续前进,却没想到那场暴风雪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我们的衣服都被暴风雪打湿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致命。”简行策的声音混在水声里。
江城听得很认真,他侧头看着简行策,男人站在水洒下闭着眼,头发被打湿贴着脸颊,看上去要比往常显得更柔和脆弱一点。
江城抿着嘴,他知道结局,因此听简行策说的时候,只觉得更加难受。
简行策接着往下说:“被打湿的衣服迅速带走了热量,很多人在次日就出现了失温的症状,我们挖开雪道,试图钻在下沉的地方来抵抗严寒,但仍旧有第一个被冻死的士-兵出现了。”
“团-长决定冒风雪往前走,第五天的时候风雪已经小了许多,但能见度仍旧不足五十米,雪路非常难走,被积雪覆盖住的雪原地貌藏着一处处冰裂隙,我们看不见,但一脚踩下去,人不是被卡在下面,就是直接掉下去,好些队友被连带着拖下去,根本来不及救。”
“即便是好不容易拉上来的人,也都不太行了。那些冰裂隙下,有的是尖刺朝上的冰棱柱,有的则是不知深浅的漆黑渊崖,谁也不知道自己踩空的底下会是什么。”
“遇到这些冰裂隙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走错路了,这已经大大偏移了预演的路线,而我们的指南针和定位器也在暴风雪里冻住了。那时候的设备还没现在那么靠谱,报销了就只能靠人来判断方位。”
“整片雪原都受到大暴风雪的天气系统影响,出现大幅度降温,越来越多的人掉队,大部-队寸步难行,根本不可能再走出去求救了。我们在雪地里走了六天,走到后面雪镜也磕碰坏了,眼睛看什么东西都疼,团-长硬是把他的护目镜给了我,让我带着还能行动的人脱离大部-队,步行去找驻-扎营地求救。”
“我们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八天的下午找到了哨-所。哨-所的人沿着我们一路留下的标记再去找大部-队,大部-队都围成圈挤在一起,年长的保护年纪小的,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半数。”
“找到团-长的时候,团-长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人也快不行了,我只来得及告诉他救援到了,他把头转向我这边,刚笑起来就咽了气。抬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手指头冻断了两根,一只脚摔在冰裂隙里后折着戳出一截骨头也一直没吭声,他太疼了,我想那也算是解脱。”
简行策说着,语速不快也不慢,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江城就默不作声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