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是先帝朝的进士,开封城破时为吏部官员,当年我刚及笄,父母已经替我定了亲事,无奈未曾出阁,便因国难,与家人一同被俘往上京。”伍娘子说起旧事,又是一阵咳喘,咳喘方歇,眼里浮起泪光,可见往事锥心,不曾当开封陷落前嫁人成了她此生的憾痛。
“我们一家,到了上京被迫劳役,但家父、家母在途中因为染病,着实不堪劳苦,眼见着高堂病重,尚且被逼着干苦工,我心中不忍,所以当突有一个卫国的妇人,称只要我恳求她家主母,她家主母便能替我家求情,不但能免了家父家母劳役,甚至还能让家父家母得到诊治时,我欣喜若狂,并没怀疑那仆妇的话,就跟她去了上京一处宅子,见她家主母。”
伍娘子说到这里,微抬她秀美的乌睫,一双眼睛里似乎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但芳期却见她拳头紧握:“我看见一个身着绫罗的妇人,冷冷看着辽人虐杀卫国女子,她们都才是十几岁,赤裸着身体被绑缚着,被辽人奸/辱后,残忍的杀害。我才知道我已处地狱,但已经无处可逃,妇人看着我,她说,如果不想落得跟那些女子一样的下场,就努力博得辽国重臣萧禅任的青眼,那样才能暂时苟活。
暂时苟活,毒妇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那些被她匡骗,送给萧禅任的女子,只要被留下,不准进食,三餐只许饮清水,待饿得奄奄一息,取这些女子的鲜血,给萧禅任炼长生仙丹,直至女子血枯而亡。
我能留下一条性命,是因姿容被萧禅任的儿子看中,故而才逃脱了被萧禅任取处子之血的厄运,也没有,因为被淘汰,遣还拐骗我入地狱的毒妇,供她欣赏被辽人恶徒奸/辱后虐杀。那时我不知道毒妇是谁,后来我知道了,她是当时颇得辽王信用的降臣枢密使覃逊的长媳。”
芳期听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在五脏六腑乱蹿。
李夫人安抚了几句伍娘子,就先让她回房间继续养病了,大热天的竟然也让捧上热茶水来驱除身上的冷意,一边跟芳期说起王氏曾经的恶行:“萧禅任是辽国的大国舅,他修长生,采信的却是邪术,王氏攀交上萧夫人,得知萧禅任不断有处子鲜血的需求,可辽主不允许萧禅任公然修邪术,王氏竟然主动请命替萧禅让物色卫国女子。
萧禅任需要的还不仅仅是处子而已,总之怎么才能符合他的要求我是知之不详的,但凡被萧禅任淘汰的女子,王氏也不会放归,这些女子都是她拐骗来的,她提供给那些野蛮无道的辽徒将那些女子辱杀。
这件事情,慢说我跟你二叔,起初连翁爹都不知情,后来才察觉了端倪,翁爹勃然大怒,厉斥王氏,王氏状如癫狂,她说大娘死得太惨了,她要多送些人去服侍陪伴大娘,老夫人就为王氏分辩,说王氏是因大娘惨死哀毁太过,逼着翁爹答应谅解王氏的恶行。
从那之后,翁爹关禁王氏,一步不许她外出,这件事除了老夫人,以及我与你二叔,连大伯都被瞒在鼓里。”
王氏在上京被关禁了两年有余,她没办法再拐骗卫国女子交给辽人祸害,仿佛“心病”也渐渐缓和了,且归卫之前,她又有了身孕,她似乎已经忘丧女之痛,不但覃逊,连李夫人也觉得王氏不至于再行为丧心病狂的事体。
可是经她之手,丧命的无辜女子,已经不下三十人。
只有伍娘子幸免于难,可伍娘子很快失宠,被辽人折磨得气息奄奄,她的父母到底难受病痛折磨,相继病故,覃逊为了弥补长媳造下的罪孽,替伍娘子求情,才让她留在萧夫人身边服侍,至少活了下来。
覃逊还让伍娘子的兄长免于劳役,归卫时原本也想带伍郎君一同,但伍郎君不舍只让胞妹独自留在辽国,自愿在上京照应,又直到卫、辽修好,萧夫人答应放归伍娘子,伍郎君才带着妹妹回到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