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动乱之时木莲也收到过木兰的家书与无香子的来信。木莲心知若是木兰与阿娘有心,必能找到自己所在。也因此起初木莲确实以为自己这个阿姊、这个女儿已经不再为木兰、为阿娘所需要了。
得知张胜的阿爷去问书生自己的-名字如何写,琢磨出自己的信是给扣下了的木莲一阵狂喜。
狂喜之后,木莲却又是一阵自我厌恶。
她竟然怀疑她的阿妹。
她竟然怀疑她的阿娘。
“……那时我便想,我到底是与阿娘还有阿妹不同。我既无能,又心胸狭窄,品行德行无一可取。我这般人,如何能与她们攀亲带故?”
“我如何能觍着脸,去认这个国家最伟大的两个女人,是我阿娘、是我阿妹?”
木莲轻笑,这一笑之中却有太多的苦涩。
“我识字不过三百,《论语》、《墨子》、《南华经》尚且无法读完。宫廷礼仪不知一二,官场礼节更是一窍不通……”
“我这般女子,就是做个小吏也嫌寒碜。若是我做了帝姬……”
“那是直接给阿娘、给木莲脸上涂泥啊。”
木莲并不想哭。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当然试着努力过,用自己的方式去学习过。可她越是努力,她的努力就越发告诉她一个残忍的现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是不行的。她若真的想像木兰与她阿娘那样以女子之身闯出一番事业,便需要埋头苦学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她已经是三十岁的女子了,女子的这一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
她若不顾一切地去追逐阿娘与木兰的影子、自私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那她的长德与瑛佩呢?
胜郎不逼她再生更多的孩子已是她的福分,她自知欠胜郎、欠张家许多许多,如此这般,她还要得寸进尺要胜郎帮她带孩子么?
长德与瑛佩又能理解他们的阿娘为何对他们生而不养么?即便他们理解,他们能忍受别人笑他们:“有娘生无娘养!”么?
“阿娘没有对我说过为妻、为母是我的本分这种话。可我知道,这世间从来都认为为妻、为母是女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