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泥窝的腿脚使力拔出时,发出‘滋滋’声响,镶混着厚重喘息交织成一道沉闷的网,笼罩在囚队上空。
押解这群死囚河工的,是河东路经略副使陈呈武。
此时,他跨坐在战马上,此人无数次自尸山血海中爬进爬出,多年戎马生涯让他在这骤雨中依然将背脊坐得挺直。
转身看了一眼散乱的囚犯队伍,眼中闪现一丝犹豫。
临行前,河东路经略使林烟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
无需言明,河东路这两位军中大员对这趟差事,自是心知肚明。
见惯了朝廷中的阴谋诡诈,这二人自是不愿意去趟那浑水。
这两人心中只有大宋,只有太宗皇帝,但这并不代表二人看不透派在其中的利害。
此行三千囚犯,早送到了自然最好,可将近千里的路途,即使一路顺利,也要有上十天半月方能抵达青州河堤。
现在东京东路遇见建朝以来最大暴雨,平直官道与荒野泥潭已无区别。
他有马匹代步,可这三千囚犯,只得凭两条腿一步一印地走过去。
呵呵,这走过去还能做什么?给青州百姓收尸么?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囚犯暴动,眼前挣扎在烂泥中人,哪个身上不背着几条人命?与他手下这些军中儿郎比,都不遑多让。
想到这里,陈呈武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虑。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日夜不停地走,一直走到骂娘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啪…’陈呈武眼含厉色,手中皮鞭冷不丁地抽在一名试图坐下歇脚的囚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