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 正是石榴快要成熟的季节。
石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加之开花时红火热闹, 很受工匠们的喜欢。皇宫里栽种了不少石榴树, 平时行色匆匆,林桑青很少去看它们,今日偶然一瞥, 她才发现, 石榴花不知何时变成了圆溜溜的石榴果。
她是在石榴果成熟的季节进宫的,流光短暂, 一年时间弹指而过,今年石榴果再度成熟, 眼看着她进宫的时间正好满一年了。
这一年过得真是一言难尽。
未着宫人通报,林桑青旁若无人地走进箫白泽所在的启明殿, 把遮挡太阳的油纸伞往墙边一扔, 她懒懒散散趴在书桌上,拉长声音道:“啊, 后背酸的厉害, 我真想这样趴上一天,什么事儿都不管。”
彼时箫白泽正在皱着眉头批阅奏折, 见她迈着重重的脚步进殿, 一脸倦色地趴在桌子上,他放下手中的奏折, 紧蹙的眉心立时松开, “我帮你揉揉。”他笑着道。
说着,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爬上林桑青的后背,轻轻替她揉捏着,试图帮她缓解几分酸痛。
林桑青忙推辞, “不不不,哪能让咱们皇上做这种事情,您是九五之尊,一双手是用来握玉玺的,不能沾染脂粉香气。”却还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没打算起来,并顺嘴提醒箫白泽,“不是你手底下按的地方,往右边走走。”
箫白泽将双手往右挪了挪, “这儿?”
林桑青连连点头,整个人舒适成了一滩水,“对对对,就是那儿,肩胛骨缝儿里头,酸死了。”
箫白泽忍不住挑唇微笑。
明媚日光透过窗子洒进殿内,为桌前两人镀了一层金边,宛若画中幻影。冰轮中的冰块受热融化,冒出肉眼可见的袅袅烟雾,合着殿中的龙涎香一起,将偌大的书房熏蒸成了一处人间幻境。
魏虞进殿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心里当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缓缓蔓延,他不知该不该张口说话,怕惊扰殿中如幻如画的这一幕。
他在门边踌躇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直到林桑青身心愉悦地抬起头,准备和箫白泽说说话,乍然见到杵在门口的魏虞,她惊呼一声,“魏先生!”
怕这一幕有损箫白泽威严的形象,林桑青“呼啦”从椅子上起身,忙把箫白泽按着坐在椅子上,接着,她垂手站立在箫白泽身边,端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是魏先生啊。”
她的动作堪称神速,不过电光火石间便交换了和箫白泽的位置,魏虞眨眨眼睛,有些怀疑方才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