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安静的眼眸张开,与殇聿默默对视。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变为坚决,双唇轻抿,竟轻掀衣摆,双膝跪下,俯身叩拜。一拜既毕,站起身来,前行一步,再次拜倒。一步一拜,行至殇聿面前,双手交叠,磕下头去。
殇聿见他这般行来,起先不知何意,待见他磕头的动作,心中大震,只觉双腿无力,向后退的几步,被殇若月扶住,跌入一张椅中。
“楚寒!”殇聿见他给自己穿好靴子,忍不住轻唤。要知这认主大礼一行,楚寒这一生,便只握于她一人之手,一时心情激荡,伸手相扶。
“冰儿!”殇敬见楚寒行礼,殇聿竟出手相扶,不禁又急又怒,霍然站起,颤抖轻喝。但眼见殇聿收男侍之事竟成定局,只跺得跺脚,衣袖一拂,踏步上了轿子。“回府!”大声喝令,再不看大女儿一眼,唤了殇若月匆匆离去。
殇聿见父亲拂袖而去,方才醒悟,自己这一扶,便是收了楚寒为自己的男侍。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可想。银牙暗咬,抬头直视陈青烨,“陈大人,如今可曾信了?”
“自然!”陈青烨震惊中回神,勉强轻笑,“本官恭喜殇大小姐!”
“多谢!”殇聿听他语含讥讽,只做不知,淡淡回应。
听得陈青烨又道:“这楚寒既是殇大小姐的入幕之宾,自然不是寻常奴隶可比,这小小争闹,还请殇大小姐莫放在心上!”手掌轻挥,众兵勇收了兵器退回身后。
“如此最好!”殇聿冷冷点头,携了楚寒起身。口中打个呼哨,黑马闻召,撒蹄奔来,围观人众纷纷避让。奔到近前,殇聿飞身上马,马缰轻带,身子侧倾,俯身捞起楚寒,众目睽睽之下,竟将他侧放于自己身前,环臂轻揽。转身向洛沐风点首示意,双腿轻夹,黑马一声长嘶,向殇府方向奔去。
围观众人见事情竟是如此收场,殇聿虽救得楚寒,一世清名却付于流水,楚寒更是沦为主人玩物,再也无法抬头做人,均不禁唏嘘。
洛沐风目送二人离开,心中百味杂陈。他本已对殇聿动情,虽不信殇聿真的收了楚寒为男侍,但楚寒这大礼一行,怕也会弄假成真。一念至此,心中黯然。
殇聿纵马飞奔,只觉倚在她手臂中的楚寒安静的出奇,缰绳微收,俯首低视,只见楚寒双眸张开,安静的眼眸一片茫然。殇聿心中一疼,虽说今日之事事出无奈,却将楚寒沦为万劫不复之地。轻叹一声,手臂轻收,揽紧楚寒,只盼日后能离了风城,令楚寒改姓埋名,或可得一世安稳。
“大小姐!”殇府门前,殇敬亲随见殇聿下马,忙上前见礼,“老爷有命,楚寒不得进府!”
“什么?”殇聿皱眉,只觉身边楚寒身子轻轻一抖,却黯然垂首,不置一辞。“在这里等我!”殇聿心底微疼,轻声嘱咐,放开楚寒,大步进府,直奔父亲书房。
“爹!”殇聿进门,见殇敬在室内来回踱步,忍不住轻唤,“为何不许楚寒进府?”
“冰儿!”殇敬满脸怒色,“你一个女儿家,为了一个奴隶,自污清白,日后如何嫁得出去?”
“爹!”殇聿轻叹,“女儿纵不自污,此生也无家室之想了!”伸手扶了父亲坐下,“今日之事,爹爹当看得明白,那陈青烨立心与殇家作对,若由得他打死楚寒,日后他得寸进尺,却如何对付?”
“你要救楚寒,也不必自污清白啊!”殇敬轻叹,心知女儿说的不无道理,但想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名声受辱,日后如何见人,心中大疼,竟落下泪来。
“爹!”殇聿心知父亲对名节看的极重,却也辩不得,只温言轻劝,“那楚寒懂得此礼,足见不是寻常奴隶,倒似世家子弟。”替父亲倒了杯茶,又续道,“今日他行了认主大礼,以他出身,并不辱没女儿,倒是他自己,比女儿更难自处。如今爹爹不许他进府,难不成刚收了他,便立时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