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福连连摇头,微垂下眼皮,隐去眼中怜悯的光,“娘娘快请,皇上想必已等急了。”
满堂的喧哗只因一人的到来而归于沉寂,人人侧目而视,投注于那一缕浅素淡青之上的目光,不乏乍然的*,玩味的讥诮,暧昧的惋惜,亦或是些许的同情。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不同,那目光忧郁而沉重,夹杂着深深的沉痛与哀伤,片刻之后,眼眸阖上,似是要将此情此景隔绝在心神之外。
妙锦唇间始终带笑,目不斜视,只是眼神益发的清冷空泛,行至殿中,微微昂首,仰视着高坐于主位之上的永乐帝,慢慢福了下去,“臣妾来迟,望皇上恕罪。”
当啷――
清脆的瓷杯落地破碎之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可怕的回响着,一字排开的坐席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嗤笑,随即又响起几声附和的闷笑。
永乐帝冷眼过处,一切又恢复平静。
“妙锦,你过来。”他淡然一笑,毫不避讳的流露出对她的宠溺,却让她心寒彻骨。
“是。”竭尽全力才让脚步如来时般平静,嘴角的笑僵在脸上,心撕裂般的痛着,几可想象那鲜血淋漓的模样。
妙锦缓缓落座于皇帝左侧,空洞的目光落在右下首少年身上,少年始终阖目,看似平静的面容苍白的可怕,屏息移开视线,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驻留在他身上,整个心神皆为他而揪紧、震颤。
这样的情境对满怀傲气的允炆来说又岂止是难堪,如此作践还不如当初就给个痛快……
难怪说一定要让她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朕让他难堪了?”永乐帝扬眉冷笑。
方才九哥那声嗤笑与随后那几声闷笑,笑的是谁她可知道?这大殿之中真正难堪的又何止他允炆一人?
“封他为庄亲王,将塘州作了他的封地,又让他体面的坐于下首位,朕让他难堪了?”他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说着,“不瞒你说,朕最近心里烦的很,今晚你最好乖一点,否则将那些朱年旧事闹出来,那才叫真正的难堪!”
妙锦迅速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较之一个月之前,他的面色暗沉了许多,眼中也有着明显的疲惫与焦躁,心下不禁疑惑,他这一个月不入竹丝苑来难道是另有别情?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心烦至此?
妙锦从不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有多大的分量,他的野心绝不会止于夺得皇位这么简单,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美丽的点缀而已……
她沉默了,在他的逼视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烧灼的喉咙生疼。
漫着水意的瞳眸转了开去,发现不知何时那苍白的少年眼帘已经睁开,平静至极的注视着自己,没有怒,没有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
心一下一下的抽疼着,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命运的可悲之处在于丝毫不能任由自己主宰,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悲剧似乎就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