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岂不是都白等了?”这下连泰格也收了凶相,有些迟疑地问道,几秒后却又醒过神来,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道,“不对,既然觉得没有希望,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排队等着?”
“反正这茫茫火山脚下,也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定居下来的时候,你们就该想到这点。”光头壮汉两手一摊,示意自己是光棍一条,向年轻人身上瞥去,“携家带口的,从一开始就不该在这见鬼的镇子上落脚。”
他越说越愤懑:“那劳什子的猎神,我看也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是什么人在暗中搞鬼而已。想要我心服口服的话,它有能耐就先把飞艇上的机锁解开。”
“机锁解开了!飞艇能动了!”壮汉的话音刚落,从前面的街区中便接二连三地涌出阵阵叫喊声。
“我们要得救了!”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让光头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两个汉子方才被他的话语蛊惑,险些就要掉头冲进噬人的猎场里了,尤其是林克的脸上一阵青红,年轻人的身边带着母亲,好悬没有酿成大错。
光头尴尬地望着面前两个面色阴沉的同乡,额上流着晶亮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臊汗,他硬着头皮说道:“哼,这也没法说明什么。天灾一发生,那古怪的声音就来了,许是几个宵小躲在哪里装神弄鬼。我活了这么些时日,从来也没见过什么神明,都是拿来吓唬人的,算不得数。”
“喀嚓——!”
一声碧蓝色的炸雷在火山顶上爆响,雷电不是寻常的叉子状,而是粗大的直柱形,晃得整个燃石镇都为之一亮。光头话音未落,却被吓得一个激灵,登时脸色苍白地闭上了嘴,惴惴不敢再说一句话。街区四下缓缓行走着的人群自发地开始了新一轮祈祷,天灾之下,每个人都变成了诚信求愿的香众。
闹剧已了,泰格不再关注颔着首不停嚅嗫什么的壮汉,而是郑重地对林克说道:“你娘……你不能把她一个人先送上飞空艇,艇上没有人照顾,还不如就这么在雨里等着。这样吧,你先带着老人家到街区的北头,我看看这条街上还有多少老弱病幼,也都携着家眷,一并先送到飞艇去好了。猎神使者把我选中,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乡受苦,相信神明也会理解我们的。”
年轻人自是千恩万谢地携了老母,从队列的缝隙中一步步向北边挪蹭过去,黑脸壮汉却原地站定,狐疑地朝空中望了一眼。天上仍是阴云密布,雨水洗刷之下,空气中的灰尘已经逐渐沉落了。新降下来的雨水澄澈透明,这是好事,意味着飞空艇起飞的危险性又降低了几分,然而这不是他所期待的事。
自十分钟前,猎神使者的声音已经再没响起过了。泰格有心将方才的状况向神使发问,得到的回应只有一阵沉默,新晋治安官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不妙,面上却只能强撑着,不让周遭的平民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概神的指引到这里就足够了吧。”汉子向自己解释道。
从最初面临天灾的恐惧中挣脱开,眼前小镇已经大体上稳定了下来。尤其是远处的起降坪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更是给等在街巷中的平民心中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起降坪上冒雨作业的时候不少,但没有哪一次,广场上的人们是为自己的性命而忙碌着。机务们的效率从没像现在这样高过,旗手的动作也一个比一个标准,俨然是工会训练的产物了。
气舱正在接连的号声中逐渐鼓成梭形,闲余的青壮汉子们从货仓中鱼贯而入,将成箱成箱的杂物向外搬去,给即将躲进舱室的逃难者们腾出空间。和往常相比,起降坪上已经没有多少飞艇了,调度起来更是容易。舱肚最大的中型货艇顺着滑道拖进了甲一号乘降台,驾驶员正在给动力炉做最后的调试。听到机舱外螺旋桨带起的风压声,货仓里几百名又冷又饿的难民,将满腔劫后余生的喜悦尽数化成了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