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抱歉的是我才对。”来人静静听完少年的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轻在小洋身边坐下,“军营清点补给,一直忙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是这座营地的首领了,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才行。”
“我知道……”聂小洋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他。男人和小洋一般高高瘦瘦的,生着一副孔武有力的面容,身上的军装像是刚做完体力活,略有些皱褶和脏尘。
“早些时候我还想过,你哪一天回来了,我就带你去钓鱼——军队迁址了两次,我一直没舍得扔掉那些钓具。”男人面上刚刚浮出一抹笑意,转眼间却惋惜地摇摇头,“这附近本该有一处鱼塘的,不过前些日子上游有淤泥塞住,水塘也沼化了,那一带地下暗沼林立……”
“没关系的,”少年略一停顿,做出一副微笑,“爸……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猎人了,猎场上经常需要抓鸟钓鱼,补给食物。相信我,就算还没到厌烦的程度,钓鱼也已经不能算是‘爱好’了。”
“团长放了我们几天的假期……”雷鸣沙海事件后,小猎团又接着和猎人工会斡旋了许久。直到工会开口放人的时候,整个猎团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漫云执意留在洛克拉克,卢修则被执事长马不停蹄地叫去做秘密特训,其它人也都各自回家了。我只是觉得,我也该回来看看。”
“说到猎人,”男人抬起手,揉了揉聂小洋的头,军装的甲胄在这个动作下发出一阵细碎的金属摩擦声,“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雷鸣沙海的大型委托,还有之前的挑战祭。见习组优胜吗……只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颁奖的一幕。”
“别提那个了。”少年拨开父亲的手,刚刚积攒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订制的龙人匠师给了我一面一次性的盾牌,我已经把它用掉了。”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补充道,“现在的我可什么都没剩下。”
“弄坏了龙人的珍贵猎装吗……所以这些日子,你就是因为它在烦闷吧?”父亲凑到少年的身边。
“当然不是了!那只是面盾牌而已……”聂小洋鼓起双腮,又把口中的浊气吐掉,“那种饰品珠,从打造的时候就注定要有碎掉的一天。”他把声音放小,“只是现在想来,它被消耗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没能救下一个同伴,还让猎团的大家都在为我担心。”
作为聂小洋挑战祭奖品的龙人猎装,携带着“根性”的黑色圆盾在成功地消散了古龙种的一击之后,便化成了齑粉。事后封尘曾经证实过,彼时的峯山龙根本没有伤害少年们的意思。而在那之后,无论是沙船上连番的战斗,还是漫云和卢修孤身前行到猎场深处的时候,那面盾牌本该有更好的用武之地。宝贵的抵消攻击的机会本该用在更为急需的场景中,甚至有可能救下舍身停船的龙人前辈,但这一切都在小洋的鲁莽中成为了幻影。
“猎人是以‘守护’为本分的职业,我大概是没有保护同伴的天分吧。”少年仰起脸,面上带着说不清的忧郁,“我讨厌那种……看见同伴们一个个遇险,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却偏偏总能体会得到。”
“那我们两个可就差不多了。”男人把小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没有人能时刻守护住所有最珍贵的东西,对我来说,尤其是你的母亲……”他带着歉意的眼神,“还有你。”
“不……能分派到溪谷训练营,结识现在的导师和同伴,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幸运的事,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怪罪过你。”聂小洋摇头道,“就算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身上发生过什么。”
“那是因为你还太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父亲认真回应说。他望向大沼泽远处,少顷再次开口道,“阿洋,保护同伴不止有一种方式。”
“比如说呢?”
男人在腰间摸索了一番,解下腰带上悬着的一柄短刃:“换上这个吧,趁着你还在军营里的这些日子,我可以教你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