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招我,以身犯险这事儿我迟早跟你好好理一理。”诸允爅登时沉了一口气,磨着臼齿恨恨道,他难以抑制地顺势扣紧杨不留的手,几乎把指节嵌进她的骨骼里,“再有一次,你再被我逮住一次,我就……”
诸允爅哽住,眼眶红得快滴血,吞咽了几下才能哑着嗓子开口,低声狠道,“……我就率军屠了西域。”
杨不留苦笑出声,喉咙里腥苦发痒,轻轻咳了几嗓子。
这厢丁点儿的声响甫才落地,忽然听见窗棂外一声凄厉的哀嚎——杨不留怔了一瞬,掀起眼皮看向诸允爅,满脸费解生疑:这怎么大白天的还有狼叫?
“找到你的时候就是这狼崽子守在你跟前。”诸允爅轻轻翘起食指在杨不留手上点了两下,侧身挪到另一边,垂头问询,“它这叫起来就没完。能撑得住吗?我抱你去看一眼。”
杨不留怔愣地盯着那匹被困在铁笼里的幼狼,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模模糊糊地记起她失血过多,彻底坠入黑暗之前的事。
乎噶尔一行所剩无几的黑衣人拼死抵抗,在群狼撕咬的攻势之下,竭尽全力送乎噶尔往后山落荒奔逃,郎七不追穷寇,径直飞奔而来劈断绳索,不知道拿了什么药按在她腕子上止血,嘀嘀咕咕地跟她说了许多话——杨不留没听几句就昏了过去,一句话都没记下。她只依稀记得墨色里那点儿绒绒软软的温暖……八成就是这狼崽子缩在她怀里撑着她。
诸允爅一行人何时赶到的破寨杨不留不得而知,不过依着诸允爅所言,他们大抵是没能见到郎七的身影。
杨不留撑着诸允爅的手臂,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贴在铁笼上。她稍稍抬起那只没被划伤的手,掌心搭在铁栅栏空隙的位置上——果不其然,那呜嗷奶叫的狼崽子耳朵一竖,一颠一晃地凑过来,爪子钩抓着铁栅栏,两腿立着,湿润的鼻尖儿在她掌心拱了两下,“呜嘤”的低低叫了一声,偏头便把头顶送了过去,在她手心里蹭了半晌方才落下。
被狼崽子突然叫唤的动静招惹过来的众人皆是一愣,齐整整地杵在山寨小院门口,一时不知是该惊讶这生人勿进的狼崽子竟然这么听话,还是该诧异昏迷数日的杨姑娘竟然苍白着脸色站在院子中央。
诸允爅半圈着杨不留借她使力,也好奇地抬手点了点狼崽的鼻子。
结果倒不意外,肃王殿下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动作惹得小狼崽一龇牙,一甩头,险些咬住他的手指啃着他。
“这小家伙儿都快成精了,把你救下山的时候它可没龇过牙,但是到了这儿就谁都碰不得——它脖子上系了一个小笺筒,谁碰咬谁。”诸允爅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响指示意正戳在门口愣神的周子城和林柯去把郑家那位忙着处置伤员救苦救难的老郎中请过来,抿着唇犹豫了一下,仍在自责道,“……我赶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如果不是有人先行一步救下你,还烧了狼烟火堆给我们报信——”
杨不留捏着他的胳膊又咳了几声,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吞了几个字,“……你……见到那人了?”
“没有。”诸允爅眉间蹙起,似是心有不甘,“我们找到那处废旧的山寨时,除了你和这个小家伙,已经被狼咬得没有活口了。乎噶尔走投无路,也摔死在了后山陡崖——”
“等等!”杨不留紧攒了点儿力气,截口打断他,“你确定……乎噶尔死了?星桥和孔先生确认过没有?”
诸允爅被她反问得愣在当场,他稍有迟疑地看向走过来的孔安,又瞥了眼他手里提溜着的那位意欲飞扑过来的小神婆,“……检查尸首的时候也没见有人皮面具甚么的,星桥姑娘害怕,大致看了一眼,孔先生还没来得及——难不成……”
杨不留没急着说话,浑然不觉地碰了碰又开始渗血的腕子,攒了口气轻声道,“尸体还在吗?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