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县官既未自报家门,看他那副表情也是似曾相识的模样,诸允爅瞧着瞧着忽然瞧出名堂来,狠劲儿在这小县官儿的肩上拍了一把,惊诧不已道,“你是跟温老二同年的那个进士——陶……陶什么来着?”
“陶侃,殿下还称下官竟润便是。”陶侃得中进士当年便因老母重病丁忧返乡,彼时肃王殿下已在行伍,同他殿试赏识倒是交识了一番,谁知再得以相见竟时隔数年,陶侃一时感慨,眼眶微红泪光闪闪,然也仅仅抽泣了片刻便止,郑重其事道,“方才的巨响想必殿下已然得知,此番藉由孔先生促成的碰面叙话,正是为了南境驻军一事。”
事情缘由,大抵要从宪王奉旨奔赴南境查探说起。
宪王殿下深入南境,各地方县府官员照例筹备亲王钦差迎送暂留之事,安和县临近徽州府,宪王一行人马按理不会在此停留,然而待到宪王一行途经安和县,陶侃却意外发觉当地南境守城军的调动一改以往惯例,几乎封死了返京传递消息的所有途径。
陶侃起初并未察觉到宪王殿下的行踪有何异常,直至安和县城外拾荒者接连撞见数名横死毁容的尸首,陶侃查探尸首身份之时方才意识到,这几人竟是当初随从宪王深入南境的京城侍卫,不知因何缘由折返至安和县辖下,暴毙于山林之中。
诸允爅略一沉吟,心中当即稍有揣测。
京中侍卫随行宪王深入南境是在洪光皇帝待秦贤妃另生怀疑之后——随行护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抵跟京中查探秦贤妃过往脱不开关联。但凡宪王同方彦君的身份图谋暴露,侍卫必然要回京报信加以阻拦,然此时已入南境掌控,方彦君自然容不得任何于他不义的消息流落到他的控制之外,杀人灭口作以隐瞒自不必说。
陶侃虽得知此事不妥,却终归官职卑微不敢妄作论断——徽州府待南境驻军的为非作歹都避犹不及,安和县无人支撑,于南境驻军而言无异于一块坐等着被人架火燎烤的肥肉,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诸般匪夷所思却并未就此而止。
诸允爅捏住茶杯,猛地掀起眼皮,凛然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除却南境驻军,还另有人在此生事?”
陶侃点了点头,甚觉羞愧地瞥了孔安一眼,“当时若不是孔先生出手襄助,我就这么愣头愣脑的冲上去了,八成早就没命活到现在。”陶侃苦笑了一声,继续道,“南境驻军现在打着剿匪的旗号一路走到这儿,但因着师出蹊跷,各处山匪草木皆兵竭力抵抗,行军至此稍显艰难。南境驻军一直在试图往京城方面传递消息,但前些日子,忽然冒出来一伙人,把所有往京城方向去的人马悉数拦截下来。县府里往京城递的折子也都截断在此处,不知所踪。”
诸允爅拧眉犹豫了一下,不解问道,“是野狼卫做的?”
自交谈伊始未言半字的孔安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他看向神色凝重的肃王殿下,轻轻摇头道,“不是。”
陶侃顺势接话,轻叹了一声,八分疑惑两分不解道,“依下官看来,像是西域那边的人。”
诸允爅霎时脊背一凉,激起半身冷汗。
孔安似是对肃王的猜测心知肚明,几不可闻地点头“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肃王一眼,“我跟星桥在这儿一直在找他的下落——拦截消息的事,十之八九跟乎噶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