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之甚至忘了,这位自负到心比天高的皇帝是绝不会容忍宪王身世流传开来沦为天下笑柄的,若是按而不提,他又会动几分杀意?
诸荣暻龙袍在身,却被他穿出垂垂老矣的衰颓之色。如弃履一般被丢下皇城城楼的所谓朝中重臣血肉模糊的躺在阶下,沁得汉白玉石尽是黯红,秦守之跪在当前,已是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诸荣暻看着秦守之,心底只剩下四个字。
乏善可陈。
人为贪念蒙蔽了双眼,终归有一日会坠下云端。
尹银花掂量着诸荣暻渐而黯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问道,“皇上,这审问之事,要不要缓缓?贵妃娘娘忧心得很,要不您先去长宁宫歇歇?”
洪光皇帝摇了摇头,茫然地望着如血残阳,默然良久,往前迈了两步,脚下一晃,勉强抓着尹银花的胳膊稳着,低声不甘心地问道,“秦守之,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秦守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坐得久了,脸皮厚得不见棺材不掉泪,磕了几个响头就要倒打一耙,连声喊冤忙不迭道,“皇上!冤枉啊皇上!罪臣深受皇恩,怎敢心生反意?都是小人蒙蔽,肃王联手拓达叛徒乔唯栽赃陷害,假意谋反逼着罪臣死无葬身之地啊!罪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宪王殿下得知京中祸乱,也在疾驰救援的路上,这全是肃王的恶毒计策啊!”
诸荣暻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漠然看着他,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肃王通敌叛国,反倒是你护驾有功?肃王布的这盘棋局,是为了借朕的手除掉你不成?爱卿好大的排场啊。”
秦守之咬着牙,佯装听不出洪光皇帝这话里话外是何含义,硬着头皮继续信口雌黄,“肃王不满皇上动摇他手中北境兵权已久,假借野狼卫之名撺掇得京中大乱,罪臣一时糊涂,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还望……”
丞相大人大喊冤枉之时,赶巧,穆良随在太子和昭王身后,身边儿提溜着一位浑身是伤的岳小将军,方才赶至华庭殿,正要回禀宫外战况,问询善后事宜。
一行人听得秦相爷在这儿颠倒黑白,这几位浴血而来的皇子将军都惊呆了。
穆良未同昭王太子一道入京清剿叛军,京中是个何般事态发展他也是一脑袋浆糊不作妄断,听完秦守之这一通嚷嚷,倘若不是穆老封锁京畿四处搜查残余秦党,意外发现了密林中惨遭灭口的野狼卫一行数人,怕是连他也要犹豫几分,这打从闹剧伊始便未曾露面的肃王,究竟是不是这幕后最深不可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