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略扬眉梢,沉思片刻又补充道,“广宁之地灾患整治,儿臣也有些许经验,往返途中但凡有何差池,儿臣自愿一力承担。”
此言一落,诸荣暻索性顺水推舟,念叨了肃王几句装装样子,继而明了旨意:懿德太子当即启程前往泗水查探民情,若堤坝灾患严重,肃王立即奔赴前往修缮赈灾。另有南境匪患长久不得平稳,特命宪王率一队急行精锐前往南境驻军,探明战备详情尽快回禀。
清早的朝会吵到巳时方休,宫门外车马久候,不少朝中大臣候在午门不走,有意趁着懿德太子仪驾出宫之际献一献殷勤——朝堂上下见风使舵者甚重,如今肃王略一表态,本还念及着昭王与太子可以分庭抗礼的诸位墙头草瞬时就歪头向东,半分露脸的机会也不肯放。
而促成这一番波谲云诡的肃王殿下这会儿却优哉游哉的提马离去,路过一驾被候在路旁的众臣拦住去路的缓行车马,略一打量,瞥着窗格之内面色不虞的秦守之,轻哼着笑了一下,对着觑见秦相满脸阴郁心惊胆战的车夫吹了声长哨,引他绕行取道,“小兄弟,往这边。”
秦守之甫一听见肃王的动静,手上便气急败坏地砸起了车中厚重绵软的坐垫。他喘了几口粗气,满脸堆笑地掀开窗帘打算道上几句谢意,然而肃王根本没打算应承他,提起缰绳一抖,瞥了皮笑肉不笑的秦守之一眼,冷哼了一声,纵马离去。
秦守之霎时冷下脸,恨不得肃王此行一去不返无人收尸,免得不分时宜地惹他不快,乱了他的打算。
车厢外的车夫听见车内甚么东西砸得“咚咚”闷响,低声问询了一句,“相爷,可有何事?”
秦守之捏着拳头甩了甩腕子,面无表情道,“无事,回府。”
前几日莳真儿投井自杀的丧事未尽,秦府今儿一早才开始撤掉白布灵幡。
秦守之抱着双臂在马车里晃了一路,心事重重地闭目养神,没甚么表情,一肚子城府揣度不显山不露水的藏着。
车厢外的小车夫知会了一声,说是已经到了府门口,秦守之这才缓慢地睁眼应声,稳重地踱下马车。他微微扬头望了府门上高悬的牌匾一眼,又扫向檐下还悬着一半的黑纱,突然一阵心惊。
秦府管家正迎着一动不动凝眸不语的秦守之走过来,脸色惨白,似是受了惊吓,然而却又没甚么受人挟持控制的迹象,只是颔首低声道,“相爷,府上来了位客人。”秦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躬身又道,“那位客人说……说他是北边来的。”
秦守之脑袋里“轰”的一响,待到意识回笼,他已然不甚稳重的快步小跑到会客正堂,远远眺见正捧着茶杯品茗浅笑的意外来客,心里“咯噔”一沉,神色凝重怒喝道,“大胆叛敌贼首!竟敢到秦府撒野,来人,把他拿下!”
喝声落地许久未闻声响,堂中一身书卷气的“叛敌贼首”清浅一笑,放下茶杯向身侧勾了勾手指,轻快道,“秦相爷,这么大火气做甚么?府上若是还有能调动的巡防护院,我敢在这儿坐着喝茶吗?”
秦守之自然清楚这人定是有备而来,然而未等他拖延得逞,被他叮嘱跑到侧门报官调兵的秦管家已然被一名面容深邃的异族大汉拎着领子扔回来,摔跌在秦守之身旁。
“秦相爷。”堂中客人抬起手臂召唤了几下,轻快道,“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