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太子顿了一下,平复了些许喉间不受控制的发颤,沉沉地压了一口气,又道,“父皇,泗水淮水事关粮田命脉,堤坝年年都有急报送进京城,今年雨水连绵,已经有一处撑不下去,若不尽快督工,后果不堪设想。”
诸荣暻冷哼了一声。
太子并未拔直身子,声音却愈发的不卑不亢,“儿臣愿亲自前往泗水治理水患,还望父皇应允儿臣调用驻军,儿臣必将护佑淮水泗水百姓安稳无忧,绝不拖延工期。”
诸荣暻虎着脸睨向他,良久,突然朗声笑起来,“你倒说说,你想调哪儿的驻军?嗯?东宫的位子,你是不是坐够了?嗯?”
太子一时没吭声。
正此死寂之时,殿外忽然有人急声求见,奈何殿内议事不得通禀,外面的人只能焦头烂额的吭叽着候在门前——诸荣暻眉间一敛,侧目瞥着尹银花,示意他出去看看。花公公躬身退下不过片刻,又急匆匆地踩着遍地的寂静碎步跑进来,伏在皇帝耳旁低语了几句,觑着洪光皇帝霎时凝重颔首的神色,赶忙唤门外内侍引人入殿。
户部侍郎方何疾步随着一位监军大人破雨而入——两人大抵是这一路上没来得及撑伞,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殿内众人半数不解半数诧异。兵部姜阳和户部温如玦二人尽是满目震颤,直勾勾地瞪着这两道身影,试图认定心中不安不祥的推断。
方何被冷雨凉风砸没了半条命,浑身寒滞的跪地长礼,哑着嗓子道,“皇上,泗水……泗水旁支运河的粮船……沉了!”
杨不留自京兆府大牢里出来的时候雷声渐止。她一早被诸允爅拉着雨中漫步,也忘了拎一把伞,轻声同那几位不知如何待她为好的狱卒大哥道了别,转身正琢磨着钻进溶溶的细雨里,快步跑回去。
一辆马车轱辘辘地碾过早被雨水浸透的青石板,快而稳地驱赶过来——岳无衣靠在车厢外扯着缰绳,临近京兆府大牢,缓了缓速度,妥当地停在正张望雨势的杨不留跟前。
念儿顺势在岳小将军的“吁”声中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先扶她上车,轻快道,“刚刚殿下叮嘱京兆府的捕快大哥来送信儿,说是到这儿接你回府,正好赶上了。”
岳无衣跟大牢门前的几位狱卒相熟,吆喝着打了声招呼,趁着那几个感慨着五军营岳将军亲自驱车接驾的姑娘得是个甚么身份的功夫,扯动缰绳扬手调转了马车,原路奔进朦胧的雨幕里。
念儿急忙忙把添了草药的熏香暖炉塞进杨不留手里,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雨天大牢里湿冷,姑娘的手又总是凉的……小丫头嘟嘟囔囔了半晌,杨不留不急不恼的听着,倒是车厢帘外的岳无衣忍不住敲了敲厢门边框,提醒道,“你这嘀咕了半天,倒是说正事儿啊。”
杨不留好奇不解地扬了下眉梢,觑着念儿满脸懊恼的敲了敲额角,忍不住拉下她的手轻笑,“怎么了?”
念儿被杨不留的指尖冰得瑟缩了一下,反过来把她的手包在手炉上烘着,低声道,“那个翻墙的雨歇公子来了,说是陆老板有重要的话要带到,这会儿在府上候着呢。”
杨不留眨了眨眼睛,“说是甚么事儿了吗?”
念儿歪头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说一提起来姐姐应该记得,是之前说过运河里货船倾倒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