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琅微微眯着眼,佯装无知无觉地从门前晃悠进琴阁正堂,默不作声地咀嚼着杯底的茶叶,也是许久没说话。庄望说甚么他确实没听清,不过玉老板眼神儿好,单凭那唇间开合的形状也大致猜得到庄望说予杨不留的叮嘱之语。
相识短短,庄望无法全盘信任也是理所应当。
玉老板的满腹城府被他花里胡哨的不着调压得不甚显露。他生来落魄,如今博得此般地位实属不易——然而人都是贪婪的,非要细论,不过是适可而止和无边无际之分;若言成败,也不过是得以把控贪念,与被其吞噬被动而行的差别。
为官如此,经商如此,做人亦如此。
玉老板正巧是位不愿受人控制的商人,稍作思索,杨不留同他算是同类。
大刀阔斧的开疆辟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细致入微的循序渐进,待到有人察觉之时,周身经脉已经尽是她的踪影。
玉琳琅觉得出也瞧得见,杨不留似乎是在促成勾连暗中埋伏在各处的暗线。
这一举动看似无关紧要,甚至也不过是提供了一个,他们这些布网猎物之人始终蠢蠢欲动却碍于没有门路无法得逞的契机。
然一旦此举达成呢?他们这些或明或暗的商贾就会卷刮成为朝堂上一股难以干预的厉风,会有无数的示好递过来,让他们这些分散的商户,无处声明立场的百姓,寻得一个占据主动的突破口。
倘若当真如此……玉秦楼主动示好一二,借一道东风又有何妨?
玉琳琅正思量着,歪扭的坐姿稍稍正了正,望向抖着油纸伞上的雨滴琢磨天气的杨不留,清了清嗓子要说话,没等开口,街上忽然嚷嚷着跑来一名身着蓑衣斗笠的小厮,戳在门口脆生生的高声喊问道,“玉老板可在?”
杨不留回头瞧了玉琳琅一眼,见他颔首,转身招了招手让他进来。那小厮却担心自己这一身的雨水沾湿了铺子里的古琴,只规规矩矩的卡着门槛边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旁的姑娘,被玉琳琅催了一句方才急道,“楼里一位宿醉的公子哥,家里夫人来闹场子,伤了姑娘,老板您快回去看看!”
“护院都是死的吗?”玉琳琅难得一见的低声厉喝了一句,沉思片刻追问道,“那公子哥是谁家的?”
小厮急吼吼地跺了跺脚,“吏部郑大人家的公子,他夫人可凶了!”
这事儿闹起来难办,玉琳琅磨磨唧唧地想一表忠心的话没说成,浅浅地同杨不留点头示意,抄起琴阁里的油伞就冒雨跑了出去——杨不留瞧见他满脸的欲言又止,轻轻弯起眉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