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天子仪驾亲临,时慕青须得赶忙去找跑到树上喝酒的肃王亲自跪拜御前。两个半大小子在树杈子上歪歪扭扭的换了外裳,却不知那小丫头竟因着寻不见“肃王”的踪影,慌慌张张地追到树下,抬头一望,正瞧见诸允爅一身亲王的行装,扬眉一笑,满身酒香。
杨不留惊讶不已。
“你说的‘她’……可是文昔筵文姑娘?”
杨不留眨了眨眼睛,顺着来龙去脉细细琢磨了半晌——这倒像是诸允爅肃王从天而降插了一杠,坏了这两人的好姻缘似的。
时慕青只是诧异于肃王待这位姑娘的言无不尽,“……此事三殿下也同你提起过?”
杨不留有些哭笑不得,未置可否,“所以你嫉妒肃王能得到文姑娘的芳心,却又不忍破坏她的幻想,只守在她身旁,替她报复她嫉妒的,所有跟殿下有过牵扯的姑娘。如今又因着原本文府与肃王府的姻亲之事告吹,所以想把我这么个阻碍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人杀掉,是吗?”
杨不留定定地看着被她的话砸得犯愣的时慕青,叹声道,“时慕青,这么做值得吗?”
文昔筵因喜欢而嫉恨的人尽是无辜的,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未娶流连勾栏花院也非是背叛忠贞天理难容,而今搁浅的文家婚约,也不过是当今圣上另外打的算盘……
这些原委,时慕青非是不知,“可她喜欢啊……”
杨不留眉间蹙了一瞬,眸子里不齿而寡淡,“但你可曾想过,她的喜欢,她的欢喜,从来不该凌驾在这么多人的痛苦与困扰之上,无论是那些无辜的姑娘,还是肃王……最不该是全心待她的你。”
时慕青眉宇间几近凄凉,他又叹又笑地晃着脑袋,“……太晚了。伤痕虽然能愈合,可过错却尽是我犯下的……太晚了。”
杨不留静默了片刻,“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去自首?还是拿我威胁肃王,让他迎娶文姑娘?”
时慕青突然周身一僵,似是将委屈的悲戚含在喉咙里,带着哭腔道,“我能……救她吗?”
“从她默许你成为一把屠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要背负着刽子手的名字。”杨不留对于这类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却毫无收敛之意的女子没甚么怜悯之心,她漠然地看向满目怆然的时慕青,徐缓轻声道,“但……你能救你自己。”
正此时,文府突然闯进来一位无礼无约的不速之客。
诸允爅望向来人吃惊不小,这人理该跟他没甚么深厚的交情,这会儿却呼哧呼哧地撑着膝盖站在堂前喘气,似乎有要事禀报。
诸允爅给他递了杯茶,“陆公子?怎么了?”
陆阳喝了口水呛得够呛,惊天动地好一阵咳嗽才道,“我有一个在城北做生意的朋友,一早开铺子的时候发现,有一个肃王府的侍卫往返经过,很是蹊跷地消失在往北郊的路上。似乎那人,脸上缠满了绷带,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诸允爅一瞬时神思晃动,迅速觑了神色大变的文尚书和文昔筵一眼,却未咄咄逼人再做追问,只留周子城和白宁带几人留守文府不做干预,转而抬手招来一脸木然的林柯,沉声道,“清点人马,时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