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案证据纷杂,两个证人在手,肃王又正儿八经的领了口谕,查明真相所差不过是时日之别。杨不留倒是更关切含烟失踪一案,总该弄清这无名女尸究竟是因何惨遭毒手,被遗弃在荒野。
青黄不接时,穷苦人家不少有卖女子换钱粮之举,但凡家中已经有了传宗接代的男丁降生,儿媳幼女便都成了养育儿孙的负担,哪怕是应天府京畿周遭的县府,无良之举也难以杜绝。
陆阳叹了口气,“不过据我所知,一般做这个买卖的,都不会把人卖得太近,免得识得路找回家去。若真是从这个来路跑到京城的,恐怕附近很难查到。”
杨不留神色不变,全心信任,转而又道,“那陆公子之前说的那个秦府丫鬟可问清楚了?”
事关含烟姑娘,陆阳登时敛起神情颇为慎重,“确认无疑,那个秦府的丫鬟是秦守之妾室莳真儿的贴身丫鬟,叫小湖。两个多月前,含烟偷偷送我出城,回家路上与小湖搭话,街上有人可以为证。此后便再未在街上露面。”
庄望忽然“咦”了一声,“你就没派人暗中保护着夫人吗?”
陆阳顿时面露窘迫之色,“我……是我肤浅,我只是担心她曾在长街的那些情缘未断,找人盯着她平日里来去接触之人。再者,含烟心思机敏,她不愿有人暗中太过接近,所以只能远远地看顾着,究竟当时发生何事,并不确切了解。”
陆阳平日里极尽低微,并不显眼。陆阳同庄望的生意往来除却利益交织,关系网四通八达却又各自独立十分零散,想来连是否会有仇家都很少顾忌,更难说未卜先知,对不轨之人有所防范。
杨不留宽慰了他两句,不得其法,一句悔恨无益快把陆阳肠子悔青了——杨不留看他脸色难看,颇觉歉意,陆阳却摆手,苦笑道,“若不是姑娘,我怕是要悔恨终生,无妨。”他顿了一下,“秦府寿宴鱼龙混杂耳目众多,除了琳琅公子,雨歇也会摸进秦府。你在明他在暗,找机会查对一下秦家奴仆的名簿,瞧瞧藏没藏甚么刻意隐瞒的猫腻。不过秦府客卿比较难对付,能否来去无人察觉不做保证,雨歇不会勉强,如果摸不到卷阁,他探一探秦府的防卫便会撤出来。杨姑娘你……许是有别的事情需要确认,多说无用,别露馅儿就是了。”
“这是自然。”杨不留当是没听出陆阳话里话外明晃晃的爱惜羽翼之言,只波澜不惊的看了视线偏了分毫的陆阳一眼,“依我看来,莳真儿嘱意丫鬟买个孕妇回府,此时应当不会上报,藏在秦守之眼皮子底下的可能也不大。她名下可有旁的房产?”
陆阳心上一抖,声音提高了些许,掩住杨不留言语轻快带给他莫名的慌措,“大半天的时间你给我扔了一堆的事情,我哪儿能查那么快?!”
杨不留但笑不语。庄望老早就领教过这丫头不声不响琢磨人的能耐,笑着拍了陆阳一把,“你那点儿底她早试明白了,别废话。”
陆阳死撑着踹了他一脚,“我这纯粹是担心含烟的安危才查得这么急,日后总要给我宽些时限吧?”他心虚地咳了一声,继续道,“莳真儿没甚么家底倚仗,秦家账目很严,莳真儿尚未有子嗣,所以也没甚么置办房产的能耐。她原来就是一唱曲儿的姑娘,跟秦府的一个护院算是……姘头。那人还没个准信儿,我托人在查。对了,我今日来,是为刺杀赵谦来那名刺客——查到他的来历了。”
刺客原本名讳不知没门没派,仿佛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却并非无处追溯根源。
“说起来也亏着秦家这两位少爷荒唐事不少做,我摸清刺客入秦府的年月,再追溯了小半年的光景,就查到了这人的来路。”陆阳进了门嘴皮子就不得空闲,口干舌燥的灌了半壶凉水,低声道,“这人叫程诺,原来师从一建于山上的小门派。秦风晚出门游学瞎玩儿的时候跟夏老板无意中在这山门里惹事,糟蹋了家主的女儿,受了责罚不忿,私自调用秦守之的一队护卫把这山头烧了个干净,灭门泄愤。程诺死里逃生,改头换面入的京城,意图杀掉秦风晚时,却被人撞见……复仇之事这才暂时搁置。”
杨不留面无表情地点道,“昭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