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是要闲云野鹤?辨明棋盘全局恐才是真。
事态不明,大理寺历来中立,虞淇暗自思忖,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一问三不知的装糊涂。
若论政事,虞淇腹稿打了长长的一篇,满脑子的花言巧语排着号地等着搪塞他,孰料肃王压根儿没打算按套路出牌,甚么朝会甚么庙堂一个字儿没说,当头扔下一问,砸得大理寺卿好一阵愣神。
“不知,大理寺卿可否清楚,家中堂妹毁容一事的详情?”
虞淇城府不浅,心里快被这位肃王殿下搅和得闹翻了天,面色却不显,仍旧吊着一幅略微厌世的眉眼,默不作声地斟茶,眸光似动非动的落在肃王的脸上。
“毁容案彻查至今,肃王殿下还能来此严谨问询,下官甚是佩服。”这夸赞来得没头没脑,虞淇的语气更像是嘲讽,“不过查问案情本该是找到被害之人,殿下到我这大理寺来,怕是问错了人。”
“本王倒是无妨,只不过……”诸允爅微微挪了挪茶杯,歪头一笑,三分流氓习气上了头,“堂妹出事,虞大人理该过问一二。本王可以不屑于风言风语,但姑娘家的名声总是要紧的。如此匆忙上门,怕是不合规矩。”
恣意妄为的肃王论起规矩,摆明了就是个不咸不淡的托词。大理寺查案无论公私自有一套流程规制,肃王再没人脉,强硬逼问也能得知虞淇有没有从中干预,瞒来瞒去反倒落了把柄。虞淇平日里威逼利诱糊弄人足矣,糊弄鬼可远远不行。
大理寺卿不做挣扎,叹了口气交了底——彼时除却烟花柳巷之地,王公大臣家中未出阁的女子毁容多半是吃了甚么诱发肿疮的东西,无碍性命。虞淇将受害名录稍作规整,这才发现街头巷尾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受害的姑娘曾经尽数递过名帖,参与过肃王府选妃,案情大抵是从此而起。
“不过殿下常年在北境,册立王妃一事一拖再拖不了了之,姑娘们本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也便罢了,也无人纠结于此。直至毁容案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虞淇装模作样的忧心了片刻,忽而道,“……若要非说有甚么特别之处的话……听堂妹说,好像这些个毁了容的姐姐妹妹们,都曾去后宫赴宴献艺过,筵席上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此案交予京兆府,阮大人自有查案之法,下官不便干涉过深,也就没再追查下去。这些,殿下可还满意?”
案卷归于不同人之手,处置查办方式大相径庭,若有利益牵连,虞淇追查亦是不便。
大理寺卿的茶没那么好喝,诸允爅被他阴阳怪气儿的闲聊寒暄闹得像是长了虱子,恨不得上手把他捏扁。
岳无衣蹲在巷口逗狗,见肃王心事重重的出了大理寺的府门,赶忙往前迎了几步,不解道,“怎么了主子?老狐狸又说甚么了?”
“没甚么。于他而言,‘中立’二字谈何容易,这老狐狸说句话也要变着法儿的绕来绕去,看见我就像是如临大敌——他烦我,我还不待见他呢。”诸允爅每次跟虞淇对峙都像是咬了一嘴的狗毛,他摆了摆手,“怎么样,挖坟那几个撂了没有?查到卷宗了吗?”
虞淇这人说他老气横秋有点儿夸张,但不大的年纪精明得算盘打得叮当响,别别扭扭的横在忠正和狡诈中央,岳无衣挠了挠脑袋,提起这人也是没话,只点头道,“要查的差不多都翻清楚了。”
乱葬山上挖坟的职业官盗确实是受人雇佣,收了一半的定金,在找一个罪奴的尸首,本来就是得令,说是翻到确认身份的证据,翌日一早凭尸首兑换剩下那一半银两便可。孰料大半夜的出师不利,被五军营半路截获,没能回去交差,怕是打草惊了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