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稍稍好奇,“你之前验尸,不都是用酒糟米醋之类的东西吗?这次怎么用清水?”
“洗敷是为了查验皮肤上的伤痕,现在已经烂成这样,近乎白骨,只能用清水了……”杨不留又在那骸骨上多瞧了一眼,似是觉得原本一面容姣好的姑娘落得如此不堪有些不忍,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薄薄地沁了一层寒气。
她转头看向陆阳,把刚裹了披风笼起几分暖意的落汤鸡瞧得又一哆嗦,诸允爅反手握住杨不留,深吸一口气,压着七分不解三分怒意,沉声道,“陆公子,含烟姑娘出事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阳留在官府的供词半真半假。
含烟确是一个多月之前被发现惨死在山脚树林,然而京兆府的仵作验尸得知,她应该是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去世——只不过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在深山老林,倘若不是猎户进山偶然发现,恐怕时至今日也很难寻见。
陆阳脸上的表情凄苦得很难看,“我在泗水确实呆了四个月有余,只不过我没告诉官府,两个多月以前,我回了京城一趟——”陆阳深吸了一口气,又压抑的叹了出来,“两个多月以前,我本是想回来给含烟过生辰的。可我回家瞧见没人,却发现她自己绣了手帕荷包,跑到街上去卖,结果被几个混混缠着,堪堪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我就……”
诸允爅冷眼看他,“你就冲她发火了?”
陆阳懊恼地点点头,“我其实是因为那几个混混才闹的脾气,可……可含烟却总是跟我认错,我……我实在是不想看她自我轻贱的样子,说话重了些,一时忘了形……”
含烟本是烟花女子,觅得良人只当是三生幸事,本就顾念着自己的出身卑微,又惯常放低身姿——陆阳虽算得上痴情,可毕竟家世优渥,骨子里带了点儿傲气,好意到嘴边就成了坏脾气,他捂着脸,哑声道,“我——我原本听说含烟是在两个月前,差不多就是我刚同她吵架离京那日……我以为她是因为同我生气才愤而坠崖……”
“所以你在京兆府并未实话实说,可又怀疑不对劲……”诸允爅略一沉吟,“含烟确实并非心性脆弱之人,再者,单单她同我提起过你这位心上人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欣喜,即便你是个不着四六的混蛋,也不至于这么快消磨殆尽。”
“……她……”陆阳眸光闪了闪,“她同殿下提起过我?”
“提起过,说你好,怎么了?”诸允看着陆阳这副怯怯诺诺的神色,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结果呢?你连她的性命都护不住?”诸允爅抬手在他后脑抽了一记,“还敢动我的人?”
陆阳被他当个物件儿似的拨来拨去的受不住要蹿火,指着无辜地帮着杨不留抬尸体的白宁道,“那他还揍我了呢!”
诸允爅冷哼,“你先动手,揍你活该。”
“差不多得了。”杨不留哭笑不得的飞了诸允爅一眼,这丁点儿的事儿翻来覆去的都快被他俩熬糊了,“京兆府的仵作验定的死亡时间并没有错,只不过因为暴尸荒山野岭近一个月,被发现时骸骨有断裂痕迹,草率的被断定为坠崖。不过毁容是怎么回事儿?”
杨不留舀着清水一寸一寸的冲洗,小心翼翼的在这一张坏烂不堪的脸上仔细查验,“官府可曾说过,姑娘们说的毁容,都是如何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