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好歹亲王之名,也就岳小将军被他当成亲弟弟养大,没甚么外人时说话没大没小没个忌讳。他毫不留情地挥了少年郎一杵子,“三年前乔唯叛敌,他在京中来往密切的人都被查了个底儿掉,该杀该刮该发配的一个不落,为何如今他仍能对我与父皇之间的矛盾纠葛了如指掌?”
“……”岳无衣一怔,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隔着衣袖搓了搓被激起的鸡皮疙瘩,“他还有眼线不成?”
诸允爅其实也是猜测,可这往回一推二十年,很多旧情早就随风散的无影无踪,实在无可奈何,他只能想到甚么就查甚么,生怕有什么漏网之鱼一别错过,“虽说提前给北境捎了信,可乔唯一日不死,镇虎军便一日不得安生。庆安侯虽已失势软禁,可毕竟在此之前仍有关系脉络,免不了各路消息流进流出,你在五军营,找几个镇虎军旧部,多留意着岭南和北境往来的商旅,探探风声。”
岳无衣没废话,先点头应下,转而又问,“宫城外头倒是没什么掣肘,可当年送进宫的罪奴怎么办……之前不是还有罪奴差点儿害了贵妃娘娘?该不会也是拓达的战俘吧?”
“宫中不比宫外,陈年顽疾得徐徐图之,我跟二哥也很难伸上手——先不说这个……”诸允爅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京城里乌七八糟的实在头疼,“除了乔忱,另外那个有没有什么线索?”
“别提了,乔唯乔忱虽是罪臣,卷宗落了封,可好歹还能抠开窥见一部分。可方苓——”少年郎绷着一张脸,艰难地摇了摇头,“查无此人。”
诸允爅登时怔忪,“是记载不详,还是根本连记载都没有?”
“户部名册我翻遍了,按理说朝臣家中亲眷甚至奴仆都该有记录,可我查来查去,就是连这么个人都没有。”岳无衣也觉得这事儿邪门儿,“我原以为不留的娘亲在京城时可能不叫这个名字,还特意去温家偷了名簿,逐条逐目的捋了一遭,根本无从下手。一个大活人……哦不对,曾经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毫无踪迹可寻。”
岳无衣见了鬼似的夸张的哆嗦了一下。
少年郎跟随肃王时,方苓已经故去多年,感叹归感叹,他其实对于杨不留的生母并无真实可感的印象。
可肃王曾经在那份庇护温柔中短暂放肆过,零落模糊的记忆之中尚且残余着些许熟悉的温度。
他始终认为,只要他记得,这个人便是存在的。然而如今除却模糊不清时隔久远的回忆,这世上却连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人残忍的割舍。
诸允爅微微闭上眼,捏了捏眉心,脑子里一团糟的沉默良久。
当年方苓诈死离开温府,为的便是让她自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杨不留曾经跟他坦白过关于方苓身世的猜测——因着罪奴出身,恐怕与番邦敌寇略有牵扯。
温仲宾在朝堂之上不愿趋炎附势,又跟肃王师徒俩一个德行的瞧不惯秦守之,方苓极有可能是某位权臣准备的一盆无法让温家洗清干系的脏水,她的来处不明,要么自此无人提起,要么就是给了旁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然而许是女子深情,又许是其他什么缘故,选择了离去。
“殿下破天荒的带了位姑娘回来,不留要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倒还好办,虽说街头巷尾的散些风声简单,可毫无干系的人可以听风就是雨,有心之人怕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保不齐昭王殿下都不会信……”岳无衣抱着长刀,下巴颏杵着刀柄叹道,“这查不到来处,无从应对啊。”
诸允爅自然清楚这往后的清闲日子怕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