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也好匹夫也罢,镇虎军忠骨累累压着境线,真要因着甚么猜忌组团撂挑子不干,北明王朝便当真是半壁江山悬于危岩。
更何况,肃王这心浮气躁的态度也给诸荣暻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心里盘算着拿掉肃王兵权可不是一日两日,还没到彻底翻脸的地步。
想到这儿,诸荣暻甩开满脸的不耐烦,叹了口气,和颜悦色的想再劝几句——
肃王却突然活过气儿来似的,面无表情地在身上掏来掏去,恭恭敬敬的把镇虎军帅印、兵符,连带着那块儿可以调兵的嘲风玉佩一字排开,叮叮当当的摆在了皇帝的龙案上,痛心疾首的跪伏在地,沉声道,“父皇不必再忧虑,儿臣自知有错,还望父皇收回帅印,依律降罪。”
诸荣暻被他这小孩儿赌气似的举动气得直乐,一拍桌案,“肃王殿下也知道认错?那你说说,你哪儿错了?”
诸允爅唇角一抽,一副临时起意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不着调的编瞎话道,“兵部户部不是言之昭昭的说我收受商贾贿赂吗?父皇要是觉得不够,宋禄泼给我的脏水我也可以认,搜刮民脂民膏,罪加一等也行。”
诸荣暻随手抓了一本奏折扔在他脸上,被他这混账话惹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连皇家威仪体统都顾不上了,开口就骂,“屁话!你肃王府里贵重的物件儿九成都是朕和你母妃兄长送的,北境的宅子里空的就剩耗子了,贿赂你哪儿了?跟朕耍浑是吧?”
“……”诸允爅心如止水的淡淡望了诸荣暻一眼,又明目张胆的瞪了孟歧姜阳一记,趁着这二人躲避视线俯首不敢抬头的功夫,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抬眼同花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呈递上去。
然后便见肃王“吭”的一声以头抢地,嗡声道,“儿臣曾于北境战事伊始时收到一封监军大人的求助信,无奈因不敢枉顾圣旨,贻误了军机,未曾前往在先,又有与商贾往来,隐瞒父皇在后……儿臣特此请罪,无力担任镇虎军主帅一职,还望父皇收回兵符帅印,降罪于儿臣。”
请罪的话被诸允爅说得字句铿然,一字一个坑的砸在地上。这人挺直了腰杆跪着,神色寡淡地看了呆住的尹银花一眼,而后定住,视线直直地戳着洪光皇帝的脸。
肃王看着皇帝从捧着信件瞠目结舌转而爬满震怒的脸色,不自禁的磨了下后槽牙——早知道他就该多跟杨不留讨教一二,怎么分辨这愤怒的表情究竟是戏是真。
诸荣暻气急败坏的在龙案上猛捶了一记。
孟歧甫瞧见那封皱皱巴巴的信,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阳也纳闷儿,这肃王莫名其妙地掏出一封信是要做甚么?
然而当他二人看清信封上的镇虎军印信,听清此信来路时,两人霎时如雷轰顶,脑袋里“嗡”的一响,耳畔长鸣得什么也听不清。
洪光皇帝阴恻恻地哼笑了一声,酝酿了半晌怒意,“噌”地从龙案后暴跳起来,直接卯着戾气一巴掌把这信纸信封扇在了孟歧头顶。
“孟歧,你监军监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不等圣旨就擅自送信煽动主帅,你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孟歧已经彻底失了魂儿,大惊失色的跪在地上,把头磕成了木鱼,“皇上——息怒啊皇上……臣怎么敢枉顾圣旨呢?殿下……肃王殿下……这玩笑可不是好开的……殿下为何要伪造书信来诬陷……今日之事不过就事论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