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玦脸色郁闷的看了昭王一眼,咬了咬牙,没吭声。
方何方侍郎今日一举,得罪了一旦冲撞了他的原则便六亲不认的肃王不说,还稀里糊涂的把户部的立场搅和得模棱两可,一脚把温如玦在朝局之中新垒砌的墙瓦踹了个稀碎。
温如玦师从父亲温仲宾,若要论起,也算得上是肃王殿下的半个师兄,自幼饱读圣贤书,本就不齿于姜阳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之伍。虽说肃王不屑结党亦不贪权势,可立于朝堂,总归会有个此轻彼重,如今方何正义凛然的站在了与肃王对立之处,户部侍郎的名号当场抛出,肃王难道当真可以坦荡到单纯的就事论事,不论其人身后与谁为伍吗?
昭王似是看透了他这满腹的牢骚愁苦,一针见血地戳他的痛处,“户部近来可是忙完了?倒是挺有闲趣,查冤大头都查到肃王头上了。”
温如玦不想纠结露怯,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方侍郎年轻气盛,一时莽撞了。”
“能理解,方何是去年才入仕的吧?寒门子弟,八成是把三弟跟京中铺张浪费的世家公子一概而论了。”昭王斜觑着温如玦懒得掀起来瞧他的眼皮,也不计较他这股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只笑了笑,话音陡转道,“对了,本王听说……你想找机会把弟弟调回京畿?”
温如玦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略一沉吟,甚是忧虑道,“小珂捎了家书,说是这一冬大病小疾的就没断过……二殿下应当知道,他从小身子骨就弱,广宁冬日严寒,真要再熬一冬,即便他能捱,母亲也不放心,离得近些,也方便照料。”
昭王感同身受似的咋舌叹了一声,沉默着把人送上了马车。温如玦毕恭毕敬的回以大礼,心里巴不得这个笑里藏刀的主子赶紧放过他,昭王却把人扶稳,不紧不慢了起来,没头没尾地倚着马车嘀咕了一句,“听说……最近大理寺正在查阮绍。”
温如玦微一皱眉,在昭王脸上多瞧了一眼,沉吟片刻,缓缓笑道,“大理寺卿闭门思过,二殿下这话是从哪儿听说的?”
昭王竖起食指摇了摇,避而不答,只道,“京兆府的乌烟瘴气也该散一散了,旁人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真心觉得,温二公子挺适合这个位子。”
说完,昭王轻轻在马车棚侧拍了两下,转身收了伞,一副烟雨任平生的消失在渐而空茫的雨幕中。
华庭殿殿门紧闭,禁军统领袁扬掐着腰在门前乱晃,如临大敌似的等着殿内召唤。
洪光皇帝口干舌燥的劝了肃王半天,趁着喝茶的功夫看了一脸凄惨倒霉的姜阳和孟歧一眼,又觑着肃王咬牙切齿想杀人的模样,实在是好话说尽无言以对,只得长叹了一口气,把殿外候着的尹银花和侍卫召回原位,漠然地把各地奏折翻得哗啦啦的响。
时值农忙,各地雨情通报占了奏折大半,诸荣暻半垂着眼睑,余光瞄着兵部魂不守舍的那两位,心里暗骂,“这两个急于求成的蠢蛋。”
姜阳以肃王大肆开放北境关口通商为刃,本是一招妙计——他想要消磨尽饱受皇帝猜忌的肃王殿下的气数,而通商一事肃王也确实把谋利摆在了诸般戒备之前。此般筹谋,镇虎军只要随便换个主事的,不出一年就会出岔子。肃王这几年来为此事操心不少,时至今日也已经察觉到通商背后的利益已经逐渐消磨减少,修筑防御工事的长久之计,还是得换一只羊薅毛。
倘若姜阳能沉得住气,抛开一切细枝末节,只抓着肃王开放关口的监管之事不放,再退后一步,让军中无帅的镇虎军暴露纰漏,届时,肃王便是百口莫辩难辞其咎。
可惜,姜尚书心无远虑,脚下虚浮的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千般不该万般错,他不该把叛徒乔唯拖出来说事儿。
镇虎军守着绵长北线,就连洪光皇帝都心怀敬畏,未曾明目张胆的把“通敌谋逆”的帽子抛出来给镇虎军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