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丘沟壑,荒原尽头干涸了大半的淖尔湖畔,一身着拓达族服饰,却瘦削得不似番邦的身影端庄地坐在一块巨石上。他一动不动地望着东方,眼神明灭闪烁,浅淡的怀念转瞬被杀意愤恨如浪卷涌的压下,良久,他似笑非笑的咋舌,惋惜地摇了摇头。
胡杨林中,皮甲铁盔影绰晃动,似极了蓄势狩猎的凶兽,嗜血的伏待时机,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瘦削的身影朗声一笑,笑声在矮浅的丘壑里怨魂似的回荡。
“别急嘛,这只是开局而已。”
正此时,一名斥候飞快地冲进镇虎军西营主账,尚未来得及执礼跪下,便踉跄一步先开了口,“将军,大事不好。”
叶胥被这平日里稳当的斥候吓了一跳,定睛在他染透了黯色的玄甲上一瞧,脸色当即阴森沉重,“北境发兵了?他们那主帅不是还扣在王城吗?率军的是谁?”
斥候吞咽了一下,把涌到喉间的血气咽了下去,“现探明整军两万,率军的是……是……”
叶胥也就只能稳得住一时半刻,一见这小子话不说尽,怒得直接拍裂了桌案,“你嗓子眼儿塞狗毛了啊?!说话!是哪个二虎蛋子带兵撒野?”
斥候喉间的血压不住,逼得齿缝唇间都是猩红,他索性啐了一口,咬牙道,“……乔唯。”
这名字砸在地上,叶胥茫然的怔了一下,“……谁?你说谁?”
斥候惨白着脸色,执礼把头埋得更深,沙哑的笃定道,“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再三确认,不会有错——就是乔唯。”
严月二十九,阴沉了月余的京城,似被惊扰一般,肆虐的飞了漫天的雪。
年关休沐告吹,满朝文武被三封接踵而至的战报死死压在殿前,佝偻着伏在冷得彻骨的地面,寒冷和惊惧此消彼长,面如结冰死水,无望的等待着天子震怒的浩劫。
奴儿司粮草绝尽借故挑衅,北境闻风而动举兵发难,西域十国剑拔弩张,将宁国公主挟至阵前,以商讨国事为由,压着商路境线。
诸荣暻虎着脸,什么都没说,捏着三封战报杂乱无章的翻动着。
战事缘起他无意细究,抬手先把抖得脊背上满是冷汗的斥候挥至殿外,转而勾了勾手指,让内侍把战报递到金阶之下的皇子手中,趁其详细品读的空档,将行军粮草之事全权交托于户部尚书温如玦——此事落定,他才回过头来揪着半躲在太子和昭王背后的兵部尚书姜阳,阴恻恻的看着他笑道,“尚书大人对这三封战报有何见解啊?”
姜阳正心惊胆战的等着皇上大发雷霆,王八似的缩成一团不敢抬头去看,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没底,偷偷掀起眼皮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咚”的以头抢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个错再说,“臣万死!”
“哦?”诸荣暻冷笑不止,抖了抖袖袍,缓步从金阶上踱了下来,“爱卿何罪之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