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开口嗓子是哑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苦笑了一下,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摸了下杨不留的头顶,确认这丫头还是活生生的,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能脱力昏睡过去。
温如珂操心的把他安顿好,又往杨不留那儿跑。站在院门口一瞧,换了套行头的肃王殿下正手足无措的在屋外的环廊里晃悠,眼睛时不时地往那扇紧闭的门上瞄。可瞥一眼就像被烫了一下,慌慌张张的又背过身去。
阿婆端着一盆脏污的血水和衣裳出来,看见肃王还搭了句话,“你说你夫人受伤你躲在外面干嘛?她伤得挺重的,你不进去搭把手啊?”
肃王殿下“腾”的红了脸,连连摆了摆手,有些纠结的支吾道,“不是……不好……”
阿婆没听明白他这哼哼唧唧说得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京城里的人家有什么讲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绕到耳房后面没了影。
温二公子站在那儿,简直怀疑那个带他喝了人生当中第一顿花酒的诸允爅是不是在哪儿被掉了包。
他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想上前打趣,屋子里窸窸窣窣了几声,紧接着便见方才被阿婆阖紧的门嵌开了一条缝儿,杨不留手里拽着半扇门板,顶着一圈儿绷带就要出门。
诸允爅似乎早有预料地把她堵在门口,“你要去哪儿?”
杨不留老老实实地答话,举起手臂指了指矿山的方向,“去帮忙,那边用得着我。”
“……”诸允爅显然是不打算跟这个把自己当金刚不坏之身的丫头废话,就地拔起抱回屋子里,稳当当地摆在床沿上,“哪儿都不许去。”
杨不留垂眸看着被肃王攥得溜紧的手腕,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反倒扯着自己肩上的伤口,疼得一哆嗦,“……嘶——”
她肩上挨这一下险些直接碎了她的骨头,落个皮开肉绽都是老天爷垂怜。杨不留轻轻拿指尖在肩上按了一下,摸了一指头的红,彻底不逞强了。
杨不留皱起眉头搓了下指尖,心想,可不能乱动了,就这么一件能换的衣裳。
诸允爅却看着她皱起眉间猛地一怔,以为她强忍着疼意,脑子立马又犯了混,下意识地就要帮她查看伤口——可他手还没等落在杨不留的肩上,一直站在门口的温如珂突然干巴巴地咳了一声,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似的。
肃王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愣头愣脑地缩回手,脖子以上直接成了滚得冒泡的浆糊。
诸允爅在行伍里头呆惯了,成天挨着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谁有个磕磕碰碰大小伤口也不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扯过来看伤扯顺了手。若是刚认识那阵儿,肃王殿下姑且能自欺欺人的摒弃男女有别念叨几句四大皆空,可现在就不行了,杨不留朝着他多笑一下他都觉得心上狠狠一动。
他正想着,杨不留便像瞧破了他的念头似的,仰头对他轻轻一笑,反过来宽慰道,“没事儿,没伤着骨头,就是石头砸下来磕蹭出来的伤。”
这话不说还好,提起这话茬肃王立马沉了脸色,脑子里烧浆糊的火苗都快蹿起来,把酝酿了一肚子长篇大论的温如珂堵了回去,抢先道,“你说你跟着救人也就罢了,天灾不容情,上面落石砸下来,你一个姑娘家护着一比你高出一个头的小伙子做甚么?”
山石塌落的前一刻,杨不留随众人在一处塌落碎石和矿道梁柱拱起的蔽身洞窟里救出来三个人。那一隅空间不小,有几个胆子大的便摸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人,可里面甫把一断了下身的半个人扛在肩上,杨不留便发觉有滚石落下,几声催促的功夫,巨石当即卷着泥土,从两侧轰隆滚落——她完全是本能的把跟她一起守在洞口的小伙子护在身前,塞进了那一隅之处。
她慢了一步,差点儿被砸得背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