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珂伸手去夺诸允爅手里的官刀,抢是自然抢不到,只得嚷嚷着让他别吓唬人,见付杭若有所思的脸色转善,方才转头又问,“你方才说,金矿和煤矿?”
李老板紧忙点头,“有时候往宣同府送了金矿,会换些煤……”
诸允爅眉头一拧,“难不成你们冶铁还单要宣同府的煤才成?陈老板的煤矿与你们相去才多远?这不是远水救近火吗?”
李老板沉默了半晌方才蚊子哼哼道,“……不是我们要,是……闻副都统。”
装了半天哑巴的付杭终于忍不住出声,“他要那么多煤作甚么?烧着玩儿吗?!”
温如珂看见付杭那张死人脸上几近崩裂的惊诧表情没忍住乐,但还是先抬手压了压他的火气,“煤矿当然是金矿换来的,闻戡都再流氓,即便是抢,也总要明面上过得去,否则长年累月,奴儿司岂能容忍到如今……”
……虽然如今的奴儿司怕是也容忍不下去了。
不过这话温如珂没说,付杭没往深了想,也没追问。
金吾卫统领沈籍康虽是东海出身,可下面几位副统领却都是少爷兵提拔上来的。付杭算出息,愣是爹不凭娘不靠的拼成了副统领。可金吾卫历来都做的都是未雨绸缪的打算,远忧之患他拎不太清。肃王和温如珂有意隐瞒倒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揣了个心眼儿,非要等到千钧一发之际让付杭自己瞧清楚广宁府究竟是如何危机四伏,免得他先有准备,演戏的情绪不对,或是日后回京,再同龙椅上那位说起肃王的诸多揣测,凭空给他添麻烦。
李老板之前八成是一直吊着一口邪气儿,这会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了嘴,伏在地上哆嗦的幅度有些骇人,亏着诸允爅垂眸多瞧了他一眼,这才没让他抽抽得自己咬舌自尽。
温如珂看向那两位一个小心喂药,一个由着李老板咬她胳膊的姑娘,“真情假意”的感慨之词酝酿在胸尚未出口,便见宋铮和杨不留从赶去医堂的几人身侧闪进来。
肃王正琢磨着一副装裱起来的古画是真是假,听见脚步声蓦地回头,目光先寻到杨不留,转而才勉强分了几分关注落到宋铮身上,“那边什么情况?”
宋铮先抬手执礼,从腰间翻出一小个手帕叠成的布包交递过去,“我跟我师妹在那炉子里发现了未燃尽就炸开的火药。应当是有人在炼铁炉的煤料和铁矿石里动过手脚。”
温如珂看着自己那块被宋铮强行霸占又拿来装煤灰的手帕,嘴角一抽,叹了口气方问道,“找人查问了吗?是谁干的?可有动机?”
杨不留微微颔首,“去医堂问过了。负责运送煤料矿石的一直就只有两人,活着的那个叫林行,在这儿做工做了快十年,家中有妻儿老小,不像是会自寻死路——他换下的衣物我也检查过,没有明显的火药味道。死了的那个叫韩轩,现在已经……融在铁水里了,林行说最后添煤料的人是他,但现在也无从对质。”
宋铮附和道,“我跟我师妹的意思是派人回广宁府查探一下韩轩家里的近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蓄谋害人的动机……至于现场的情况,这几日断断续续的下雨,想查踪迹,很难。”
温如珂点点头,没说什么。
诸允爅却径直撇舍了幕后真凶,沉默良久,方才追问道,“确认是有人故意蓄谋?”
温如珂反应慢了一瞬,付杭和宋铮更是压根儿不知道肃王这句追问究竟有何含义,唯独杨不留,不经意地提了提箱子,轻声应道,“确认无疑。”
夜深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