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明面上的七寸,以前是赵谦来,现在是张风鸣。
张风鸣最初应当是同赵谦来穿一条裤子的,一个负责往来运送,一个负责上下调和,两人手里可以触及的证据不一定一击致命,却是桩桩件件都不敢小觑。这两个人都是鸡肋,可杀又不敢杀,怕他玩儿个什么破釜沉舟,想留又不敢留,天晓得他手里掐着的证据究竟有什么——陈老板李老板简直焦头烂额,两人寻路无门几经辗转,此时猛然惊觉闻戡都的意图他们已经揣测不清了,如此无法,只能冒险抱团保命。
偏偏张家这根儿摇摇欲坠的救命稻草另一头还牵着一个闻家人。
闻戡都仗着自己镇守一方,以为朝廷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赵谦来是死是活他都懒得管。可跟他有所往来的商户都慌了,户部巡吏来一次他们都心颤,现在大肆惩处的狂风已经从南直隶卷到了北直隶,宣同府都已经风声鹤唳,保不齐明天一早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半个身子都已经摇摇欲坠——即便想淡定自若,怕是也没那个资本了。
只消他们自乱了阵脚,招摇着手里的证据寻求自保——正如曲尘所说,若是联手无望,离狗咬狗那天也便不远了。
温如珂睨了曲尘半晌,冷声道,“曲公子可是从李家账目上发觉了什么端倪?”
也不知是讶异温如珂的推断利落准确,还是惊诧于温如珂瞬时冷得令人发抖的声音,曲尘莫名的哽了一下,反问道,“大人可知,李家的铁矿是怎么买下的?可知矿上有几坑几道?可知矿山开了这么多年,都有何买家,又盈利几何?”
曲尘恢复满脸不屑的模样,斜觑着温如珂敛眉不善的脸色,自顾自答道,“大人自然不会知晓,因为官府记录的地方志和卷宗被悉数烧毁,只要李家隐瞒,广宁府中有事牵扯,大人无法出城亲自去矿山查勘,这些事,便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下去,直至所有证据被善后销毁为止。”
曲尘忽而冷笑了一声,“在下不才,还真就碰过李家的账本,不妨同大人直言——李家每年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数目被抵消做掉,而这笔钱,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大人可以猜一猜,这笔钱,究竟去了何处……”
药铺。
肃王一封信送到北境,回信照例是两封——叶胥方辰俩人历来不嫌费劲的每人回禀一封。虽说一个粗话满篇一个文绉拗口,但其实所书内容差不多,俩人无非是一个嫌对方文采不行,另一个嫌对方只顾着拽词儿正事说不清。
岳无衣方把在张府听来的话学给肃王殿下,手上接过杨不留特意温着的饭菜再三致谢,这才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等着正在读信的诸允爅再作吩咐。
据徐亮所言,肃王那封送到镇虎军的信简直可以算是力挽狂澜。
彼时诸允爅察觉龙椅上那人有意拿掉他镇虎军主帅的头衔,但碍于一时无可用之人,亦或是姑且信了血脉相连几分,所以仍在试探。肃王若是识时务缄默无声,也许那位会再做考量,然而一旦他手下的兵逾越了规矩,那便是顶着肃王的旗号公然造反——即便诸允爅愿意一力承担,镇虎军怕是也难逃一劫。
诸允爅犹豫再三,方才写了那封信。
叶胥方辰在肃王请领帅印之前便驻守在北境,一正一从二品护军战功赫赫,当年差点儿连初至北境的肃王都被他们拿住三分。
这二人看似一位狂傲洒脱,一位内敛端正,实则是一个赛一个的火爆脾气,肃王方到北境阵前时甚至曾被指着鼻子骂过他老子,就连岳无衣皮上天的性子在这二位面前也得收敛几分。
留着打仗不要命的两人在宣同卫镇守,即便北境偷犯,肃王都能处之泰然,毫不忧虑。
但若是有心人故作挑拨,那才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