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听完顿了一瞬,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蠢货。”
岳无衣不解,转头见杨不留似乎也隐隐松了口气,便递了个好奇的眼神儿过去,“怎么回事儿?”
杨不留略一沉吟,“殿下不在京中,虽说是任人揉捏无处辩解,却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无论是皇上还是东宫,若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肃王敛刮钱财,惊怒之余首先想到的不会是追责,而是怀疑,怀疑是否是有人刻意栽赃。倘若宣同府知府足够聪明,这个时候要挑拨关系转移注意以求自保,应当做的绝不会是栽赃举报,而是暗中维护。可现在他直接把这事儿捅出去了,户部上上下下都在宣同府,皇上东宫都在盯着,没人敢怠慢,是真是假一查便知……他这么做,大概只会死得更快一点儿。”
岳无衣听得一愣,半晌才塞了口蒸饼噎下满肚子的惊讶,“我说怎么折子按下几天之后就没动静了呢……”
诸允爅把手里的草纸递给杨不留,脸上没甚么表情,就连杨不留草草扫了一眼也无甚惊诧,岳小将军眨眼之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不是……这圣旨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诸允爅笑道,“没有,宣同府那边儿没追责,只是让我继续待在广宁府……反正也给叶胥方辰送了信,北境这几年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待在这儿也无妨——京中不过是听到风声,奴儿司最近似乎有点儿蠢蠢欲动,留我在这儿坐镇罢了。”
岳无衣听这话登时一惊,“闻副都统不是在这儿吗?鄢大哥也在,殿下你可别冲动。”
诸允爅没答话,哂笑着挑了下眉,杨不留却沉下脸,神色凝重,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直把他看得心虚,讨好地笑道,“我保证,如非兵临城下千钧一发,绝不上阵动兵。”
杨不留脸色微微变了些,想说些什么,可却觉得话都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索性闭嘴,默不吭声。
岳无衣一脸看戏地盯着自家主子那副近乎谄媚的表情,差点儿乐得呛死过去。
诸允爅在杨不留这儿讨不到笑脸,转身就拿扇子敲少年将军的头顶,面无表情地气急败坏,“肃王府的厨子是饿着你了还是怎的?吃个饭也能呛成这样……没人跟你抢。”
岳无衣见好就收,“我这在京城里恨不得孙猴子拔撮毛变他十个八个的,哪儿有时间老老实实坐着吃顿饭。再说了,老高那个厨艺,殿下你也不是不知道,齁的齁死人,淡的淡出鸟,荤的凉了之后上面凝着厚厚一层猪油,我可苦死了……”
苦是真的苦。岳无衣北境一战成名,多少有点儿年少轻狂,跟在肃王身边的时候尚且能压着,可把他自己放出去却还要韬光养晦当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影子,多少有点儿难为他。不过这小子也好哄,补他半年俸禄就成。
待到少年将军吃饱喝足,他便不再废话,将京中近日详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通,说到最后,又绕回到赵谦来身上。
明明只是一起贪污赈灾款项的案子,朝局上下均未料到,广宁府一进一出,赵谦来这么个不起眼儿的小歪杈底下竟能带出如此之多盘根错节的烂根。户部肩上扛着皇帝和东宫两座动辄要命的大山,一路彻查到底,牵连得吏部难以脱身,把控吏部多年的秦守之秦相爷正气得见天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又不敢在逆鳞上造次,只能打碎牙齿生吞进肚子,眼瞧着赵谦来逆来顺受的被大理寺拖走,也不知道落到那么个九死一生的地儿,押解一路上已经半死不活的赵谦来还能硬撑多久。
朝堂上这一团乱麻迟早都要理,砍掉那些死结只是先后之分。诸允爅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东宫直接审理此案。”
岳无衣一耸肩,“户部彻查倒是太子殿下顾着。不过虽说是大理寺负责调查审问,但却是昭王殿下主理此案,两个事儿被扒开了。昭王殿下原先还把赵谦来扔到天字号大牢里特殊‘照顾’了两天,后来有事分神,就全权交托给大理寺了。”
诸允爅猛地抬眼,能让志在权势的昭王分神之事屈指可数,他心里发凉,“可是母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