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之前同我说,倘若家中二夫人还在,那弟弟或是妹妹,大抵也是我这个年纪了。此时又凑巧得知,我娘亲就是从京城逃过来的——别说大人心里琢磨,就连我也觉得这未免凑巧得离奇。”杨不留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脸上无声无息,“可大人几次三番的打听都只是觉得离此事真相愈来愈近,却始终少了一个盖棺定论的真凭实据。于是乎便假托这媒婆提亲,再在这熬煮真相的铁锅底下添一把柴,想凭着我师父对此事的态度,最后断一个真假虚实。”
温如珂一时哑口无言,嘴唇抿得愈紧,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开脱。
其实也没什么开脱的。温如珂嘴上说是口不择言,可心里却是再三掂量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只不过是想找个挡箭牌搪塞,言归宁又不傻,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真顺了媒婆的意。
温如珂是想偷偷掂量掂量他对于此事的态度,若他们果真是无关紧要,言归宁大抵是不会多理,可听媒婆说起言归宁那恨不得咬死他的神情……
几乎便可说是确认无疑。
杨不留看着阴郁又郁闷的温如珂,无奈的叹了口气,“大人,这妹妹不找,不认,不行吗?”
温如珂喉间一哽,既未点头也不摇头,怔怔地开口,“你……是不是问过言先生了?”
杨不留微微低头,在后颈摸索了片刻,拎出一根被搁置磨损得发白的红绳子,绳子坠得绷直,被她缓缓地从领口拎出来,带出一枚小巧的金坠子,“没问,猜的。”
温如珂不解的看着杨不留的动作,却在看了那枚金坠子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见杨不留伸手把坠子递过来,几乎是抢着拿到手里端详打量,看着上面刻的图纹,百般万般的思虑慨叹纠缠不清地堵着喉咙,憋得他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
杨不留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她娘亲的遗物竟会让人百感交集到如此地步。
她年幼时曾以为方苓是孤苦无依的,甚至是遭受唾弃的。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在这个无人认得她的地方落脚,选择死在荒郊野外。
孰料,事实真相竟远比她心中胡乱杜撰得要精彩。
她嘴里嚼着苦到尽头开始回甘的茶,终是伸手,把金坠子从温如珂的手中捻起来,戴好收下。
温如珂语不成句,“不留……你……你是愿意……认……”
这事儿昨夜里杨不留反反复复地咀嚼了一宿,可即便嚼得稀烂也没敢猜出她娘亲方苓当年离京时究竟把甚么天大的罪名落在自己身上。此事变数不可估量,杨不留自己还什么都不清楚,不敢擅自把任何人拉扯进去。
但她偏偏又见不得温如珂想与她亲近又碍于种种的苦涩。
杨不留一时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只能勉勉强强地熨帖着他,让他知道她愿意接着这兄妹之情,却也要点醒他不可仓皇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