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宁并不在意,只是拍了拍温如珂硌手的肩膀,“我说了,挺得住。趁我还愿意好好说话,回去吧。”
月夜闹市如织。
杨不留闷不做声地背着装满了香囊的小木箱,快步走到预先打过招呼的小摊位上,摆好要叫卖的香囊,却不吱声,闷得像只没开过口的葫芦一样。
诸允爅不急不躁的跟在她身后,不多话,只是在她一不留神踩到断裂的青石板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心不在焉。”诸允爅一针见血,几乎是捞着杨不留把她晃晃悠悠的摆正,“你看出来言先生是在装醉,为何不说?”
杨不留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黑漆白玉的一双眸子里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又似乎万般痛苦都揉碎在其中。
好歹是个仵作,酒味和酒气杨不留还是分得清的。
两旁的小商贩看着这两个相视得仿佛时间停驻的年轻男女窃窃私语个不停。诸允爅担心杨不留心里忌讳,扭头不再强求,杨不留却毫无预兆的心慌了片刻,直等诸允爅觉察她气息不稳急忙回头,方才能叹出一口气来。
她低声道,“他大抵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又何必拆穿呢。”
杨不留知道,言归宁肯来赴董夜凉的邀约,多半是因着感念。
这三年来逢年过节,药铺里从不讲究欢笑热闹。杨不留没他爹那个能逗笑言归宁的本事,两人与其相顾无言,倒不如按着寻常日子来过,正常作息,鲜少出门,把漫天的烟花灯火隔在被子外,再把无法割舍的伤感怀念闷在被子里。
杨不留曾在两年前的仲秋夜跟浑浑噩噩的言归宁谈过一次。
那时候杨不留每天逼着自己咬着牙从街头巷尾往来走去,不知多少人戳着杨不留的脊梁骨,莫须有地说她是天煞孤星,害人害己——言归宁混沌终日竟能想起关切他这个风中飘零的徒弟,把自己凄风苦雨的伤疤剖开给她,让她安心。
杨不留也是那时才知道,她只这个不着四六的师父究竟为何会在她爹枉死那天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哭到再也哭不出。
言归宁是因着全家被灭门之后方才四处混迹的,心里的仇恨曾经快把他压得支离破碎,直到他遇见杨謇,直到这个成天在他眼前傻乐的人威胁着他留在广宁。
杨不留隐约记得夜半时,言归宁不止一次拎着酒壶,没个正形地晃到后院摆放牌位的小屋里喝酒,一坐便是天明。
如今即便不能喝酒,一个人在那屋子里静静心喝喝茶也是好的。
杨不留怎么忍心剥夺他这丁点儿可怜的酸楚和自尊。
街上姑娘追月谈笑,公子书生执扇翩翩。